第七章 前缘散(第2/5页)

宋琛双手环抱替阿姐回答:“不去。”

他是个极其护短的人,城里满是流言蜚语的时候,有人在他跟前说宋瑜闲话,他也敢二话不说揍了回去,如今,亲眼目睹了两次宋瑜被霍川欺负,从此便对那人一点好感也无。父亲在他府上治病实乃逼不得已,如若不然他定不会让宋瑜踏入这里一步。宋琛态度坚定,他站在宋瑜跟前,端的是不肯退让半步,让陈管事很为难。

到底他帮过自己,宋瑜想着是要道一声谢,便扯了扯前头阿弟衣角,同他商量:“不如你同我一起?”

宋琛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她:“你烧坏了不成,那人有什么好见的?”

宋瑜没办法,只有贴着他耳畔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并说此事多亏霍川帮忙,她才能全身而退。宋琛听罢脸色果然缓和了些,只不过态度仍然坚决:“若是他再对你动手动脚,我可不会再客气。”

话虽是对着宋瑜说的,但他的眼睛却一直盯着陈管事,陈管事讪讪一笑,便上前为他们引路。

霍川才治罢眼睛,眼前覆了一层白纱布,就在偏厅候着他们。

白瓷灯下他的五官略显柔和了些,大抵是因为纱布掩盖了凌厉的眉眼,看起来竟不如平常那样咄咄逼人。他倦怠地半躺在弥勒榻上,侧脸精致无瑕,面前摆着各种各样的香料,他正逐个试味。

听闻脚步声他便停下动作,向来人方向侧了侧头,不甚满意地蹙眉:“我只请了宋瑜一人。”

宋琛早看他不顺眼,当下就一脸嚣张地杵在跟前,仰头睥睨着他道:“若是你又欺负我阿姐怎么办,我岂会让你如意?”说罢他才反应过来对方根本看不见,遂撒气般往一旁绣墩狠狠坐下,“你们谈,不必在意我。”

说得轻巧,他这么个大活人就在旁边,谁能忽略?

宋瑜站在离他两步开外,一句话在喉咙里千回百转后才道:“家父连日叨扰贵府,心中过意不去。另外上回的事也多谢园主相助,只希望您不要将此事告知父亲,以免他忧思过度,身体承受不住。”

霍川将面前香料一推,仆从为几人各倒了一杯茶,他模棱两可道:“三妹若真过意不去,不如替我做一件事。”

宋瑜那番话实属客气,没想到他自然而然地就当真了,她登时愣住了:“何事?”

霍川并不多言:“日后你便知道了。”

如此一来,这个“交易”便是已然定下,宋瑜连反驳的机会也无,硬生生落进了他设的圈套,她抿着唇很不痛快。

谁知道他叫宋瑜来就是为了这事,让人想借题发挥也没机会。霍川眼睛才上过药,此刻有些困倦,招呼陈管事送客。

宋瑜直到从屋里出来都有些迷糊,总觉得有不大好的预感,她是不是答应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她想再去问问,可又不想再见到霍川,最终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就神色复杂地同宋琛一道离去。

宋府门口停着另外两辆车辇,才回到府上宋瑜便直觉家里不大对劲,府中上下安静得厉害。

她原本打算回重山院,但见正堂似乎不大平静,便与宋琛相携前往。尚未走近便听龚夫人隐忍怒意的声音:“谢夫人可是想明白了?”

不知里面人说了什么,她才迈入门槛便见龚夫人恨恨一颔首:“好、好,谢家真是教我刮目相看!从此以往两家便再无来往,来人,送客!”

正堂里坐着的正是谢家主母,她见过几回,弯唇正欲对人报以笑意,便被龚夫人冷声喝住:“三妹,过来!”

宋瑜不明所以地走到跟前,只见谢主母目露惭愧地看了看她,就被一旁丫鬟请出门外。

与她一块来的还有十几抬赔礼,龚夫人看见便来气,全命人送了回去。坐在八仙椅上久久不能言语,抚着胸口震怒不止,宋瑜在一旁看得焦急,一边为她顺气一边追问:“究竟发生了何事,母亲你倒是说一声!”

龚夫人紧握着她的手,不由分说地将她揽到怀中,连日来的打击终究让她再也扛不住,她把头埋在女儿的颈窝恸哭失声:“我苦命的三妹……”

宋瑜吓坏了,忙手忙脚乱地安抚龚夫人:“母亲你别哭,究竟出了何事你倒是说呀……”

她一哭宋瑜也跟着红了眼眶,两人登时抱作一团。宋瑜两眼泪汪汪地觑着宋琛,把他看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耐心全无抓着一个丫鬟便问:“方才谢家的人来做什么?”

那丫鬟被他凶神恶煞的模样吓住,战战兢兢地答道:“他们是、是来退亲的……”

宋瑜一颗泪珠挂在睫毛上将落未落,似乎没能听明白这句话。她偏着头泪眼蒙眬傻乎乎地问:“是跟我退亲吗?”

丫鬟艰难地颔首:“是谢夫人亲口提出来的……”

话未说完便被宋琛厉声打断:“胡言乱语,谢昌怎么可能舍得退亲!”

丫鬟委屈地垂下头,不情不愿地接了句“是真的”。

龚夫人心情渐次平定,拿绢帕拭了拭眼角泪水,才将方才事情娓娓道来。

原来谢家当真是来退亲的,并且态度坚决,他们宁愿担上不仁不义的骂名也执意如此。龚夫人问了问缘由,她也只说两家不合适,连个正经由头都没给出,难怪龚夫人如此气愤。

宋瑜听后不知该作何感想,她怔怔地盯着一处出神,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却并不多难过。

龚夫人心疼她,让她回房休息:“我三妹这样好,日后求亲的人多的是,何必在乎他一家。”

宋瑜颔首,听话地回了重山院,一路上宋琛都跟着她。

“我不信姐夫是这样的人。”宋琛道。他似乎比宋瑜受的打击还大,说罢便转身跑开了,没几步就不见了踪影。

宋瑜没心思留意他,一天之内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她脚步虚浮地走回寝室。薄罗澹衫都担心她,但见她除了不说话,似乎一切都正常。她闷头将自己藏在被褥中,一觉睡到傍晚。

醒来后外头一片霞光,照得室内金黄昏昧,她胸口堵得发慌,说不上是何滋味。

她确实对谢昌没有男女之情,可这些日子里却是生出不少好感。他不是喜欢自己的吗,为何说退亲就退亲了?他是不是看到自己跟霍川纠缠不清,所以嫌弃她了?

她胡思乱想一通,摸了摸眼睛并无泪水,只觉得干涩。看一眼窗外云蒸霞蔚,外头是丫鬟小心翼翼的说话声,她穿上鞋履走下床榻,揉了揉眼睛迷迷瞪瞪地走到外边。

澹衫正在摆弄晚饭,尚在苦恼如何叫醒她,偏头见她已经醒了,稍稍有些惊讶:“姑娘醒了,是否饿了?您中午便没吃饭,婢子特意让厨房多做了几样可口的菜,您看合不合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