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3/4页)

后来,她在邮局里遇到钱普·佩里,她才认识到从拓荒者的历史里就可以找到拯救戈镇,乃至于整个美国的万应灵药。她自言自语,像他们过去那种坚忍不拔的精神,如今在我们身上早已荡然无存。我们必须使这些至今还健在的前辈恢复当年的精神,我们要跟在他们后面走,好好学习林肯大公无私的人格和当年移民在锯木厂里载歌载舞的那种乐观情绪。

她在有关《明尼苏达拓荒者》的文字记载中读到,距今仅仅六十年以前,就在她父亲刚出生的时候,戈镇总共只有四间小木头房子。钱普·佩里太太当年赶着牛车迁来此地时发现了一道木栅栏,那是士兵们为防御印第安人构筑的。住在那四间小木头房子里的是从缅因州来的一些北方佬,他们沿着密西西比河逆流而上,先到圣保罗,然后再往北,越过原始大草原,进入了从未开发过的大森林。他们自己磨谷子,出外打野鸭、鸽子和松鸡。在那新开垦的土地里长出了像萝卜一样的芜菁甘蓝,他们把它拿来生吃,煮着吃,烤着吃,最后又生吃。他们常常用野李子、酸苹果和小小的野草莓来招待客人。

黑压压的蝗虫像一块块乌云似的飞来,只要一个钟头就把农妇的菜园子和农夫的外套通通都给吃掉了。好不容易从伊利诺斯州带来的珍贵马匹,不是在沼泽地里淹死,就是因为惧怕暴风雪而往四处惊逃。大雪从新盖的小房子的缝隙里钻进来,在美国东部出生的孩子,身上只穿着印花平纹细布的单薄衣服,冬天冻得浑身瑟瑟发抖,而到了夏天,又被蚊子咬得紫一块,青一块。这里到处都可以见到印第安人,他们露宿在人家院子里,蹑手蹑脚地走进厨房要油炸饼;他们有时背上还斜背着来复枪,闯进学校教室,要求给他们看看地理书里的插图。在成群结队的大灰狼的紧追下,孩子们赶紧爬到树顶上去。移民们发现了一窝窝响尾蛇,一天以内杀死的,就达到五十到一百条的数字。

尽管如此,他们的生活里照样充满了快乐。卡萝尔在题名为《昔日边陲轶闻》的著名明尼苏达州编年史里,不胜羡慕地读到了1848年迁往斯蒂尔沃特的马伦·布莱克太太的一段回忆录:

“在那些岁月里,我们没有什么东西值得向人夸耀。我们到哪儿都是随遇而安,日子过得倒也挺愉快……我们常常聚在一起,用不了两分钟时间就开始痛快地玩儿,玩纸牌或者是跳舞……平时我们喜欢跳华尔兹和乡间舞146。现在那些新型快步舞,当时还没有呢,漂亮的衣服那就更不用提了!那时节,我们把整个身子都给罩起来,根本没有像现在那样的紧贴在身上的裙子。我们可以在裙子里踩上三、四步,而不会踩着裙子边。一个年轻小伙子拉了一会儿小提琴,就由另一个小伙子接替他,好让他去跳舞。有时候,他们会一面拉小提琴,一面跳舞。”

她暗自思忖,要是她没有福气到浅灰色、玫瑰色和水晶玻璃的大舞厅去,她就巴望和一位又跳舞、又拉琴的小伙子在用圆木桶板铺砌的地板上婆娑起舞。这个自鸣得意的市镇,已把古色古香的歌曲换成了播放拉格泰姆147音乐的唱片——它既不属于一个富有英雄主义色彩的旧时代,也不属于高度先进发达的新世纪。她能不能想方设法,使它重新回到从前那种朴实无华的风格呢?

她自己倒也认识了两位拓荒者:佩里夫妇。钱普·佩里是谷仓里专门收购谷类的商人。入秋以后,钱普就在又粗又大的台秤上给一车一车的小麦过秤,掉在台秤缝隙里的麦粒来年春天还都会发芽呢。他闲着无事,便在那间粘满尘土,但很安静的公事房里打盹儿。

她登门拜访了佩里夫妇,他们俩住在豪兰·古尔德杂货店的楼上。

他们俩上了年纪以后,把开设谷仓的本钱都给亏掉了。他们只好把自己那幢心爱的黄砖房出让,搬到杂货店楼上来住,这一层楼面是戈镇的公寓房子。有一道宽阔的楼梯,从大街一直通到楼上的走廊,沿着走廊是一排房间,依次是一位律师的事务所,一位牙医的诊疗所,一位摄影师的“摄影室”,斯巴达协会分会会所,最后才是佩里夫妇的寓所。

卡萝尔是他们这个月里的头一位访客,老两口感到特别高兴,亲切地招待她。佩里太太悄悄地对她咬耳朵说,“我的天哪,我们在这么一个旮旮旯旯里招待你,实在太寒碜啦。除了外面走廊里那个破铁皮洗涤槽以外,一滴儿水也没有呀。不过,正如我对钱普所说的,要饭的叫花子可不要再挑挑剔剔了。从前自己那幢砖房子也实在太大了,叫我一个人打扫起来真够费劲的,地段又很偏僻,如今在这里跟大伙儿住在一起,倒也挺热闹吗。是的,说实话,我们也很高兴住在这里。但是也许有朝一日,我们还会有一幢属于自己的房子。我们正一个子儿、一个子儿地在攒钱——哦,我的老天哪,要是自个儿有房子该有多好!不过,我们现在这几间房子也挺不错,你说对不对?”

正如天底下其他老人眷恋旧家什一样,他们俩尽可能把自己熟悉的家具都搬到这个弹丸之地来。不久前,对莱曼·卡斯太太住邸那个豪华的大客厅,卡萝尔曾经产生过一种优越感,但到了这里却连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她觉得在这儿很自在,毫无拘束。她满怀深情地看着所有临时凑合的代用品:精心修补过的椅子扶手,铺着薄薄的印花布的摇椅,还有用纸糊在外面的桦木皮束餐巾圆环,上面标着“爸爸”和“妈妈”的字样。

她给老人家讲了她心中深受鼓舞的一些新想法。佩里老两口发觉这位“年轻人”对他们如此看重,心窝里热乎乎的。她不难从他们的一席谈话中归纳出一些戈镇应该如何复兴——又如何成为居家好地方的方针大计来。

下面就是佩里夫妇在这个产生飞机和工团主义的时代,依然持有的一整套哲学……

首先是浸礼会(其次才是卫理公会、公理会和长老会),无论在音乐、讲演艺术、慈善事业和伦理方面,都给我们指出了尽善尽美的、由上帝所制定的标准。“我们根本不需要所有这些时新的什么科学玩意儿,也不需要那一套吓人的竟敢批评《圣经》的东西,因为它正在败坏我们上大学的莘莘学子。我们现在所需要的,就是要听从上帝的至理名言,打心眼儿里相信确实是有地狱的,就像我们从前在听牧师讲道时所说的一样。”

共和党,是个伟大的老党,布莱恩148和麦金莱149都是上帝和浸礼会派往下界,授权处理世俗事务的。

哈罗德·贝尔·赖特150,是个呱呱叫的作家,他在自己的小说里宣扬了那么高尚的道德观念。据说他写了那些小说,已赚了将近一百万美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