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呼唤在回响(第5/5页)

夜幕降临了,一轮满月高高升起,挂在空中,挂在树梢上,照亮了整个大地,直到最后它淹没在苍白的月光里。于是,当夜幕降临的时候,当巴克在水塘边忧思伤神的时候,它敏锐地感觉到在森林里有一种新生命的骚动,而且那不是印第安人发出的那种骚动。它站起身,倾听着,嗅猎着。从远处,慢慢飘来微弱而尖细的叫声,随着是一阵同样尖细而整齐的吠叫声。过了片刻以后,吠叫声渐渐变得近了,变得响了。巴克再一次明白了,那是它在另外的世界里所听到的生物的叫声,因为那个世界始终萦绕在它的心里。它走到开阔的空地中央,倾听起来。这就是那种呼唤,那种有着众多音调的呼唤,这时它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有诱惑力和吸引力。而与以往不同的是,它现在乐意听从它的召唤。约翰•桑顿死了。最后的纽带断了。人与人的要求不再约束它。

狼群如同印第安人猎取活物那样,在迁移的驼鹿的肋腹上猎取,它们终于从溪流和树林之地来了,侵入了巴克的峡谷里。它们像银白色的洪水一般,涌入洒满月光的空地;而在空地的中央,巴克站立在那儿,静止得像一尊雕像,它在等待它们的到来。看着它一动不动、形象高大的样子,它们惊呆了,于是,它们停了片刻,直到它们中一只最大胆的径直地朝它扑了上去。巴克如闪电一般,袭击对方,咬断了对方的脖子。然后,它站好,像先前一样,一动不动的,遭殃的那只狼痛苦地在它的身后翻滚。另外三只狼一只紧接着一只地攻击它;然而,它们又一只接着一只地败阵后退,退下时,撕裂的喉咙及肩膀都是鲜血直流。这一切足以使得整个群狼都蜂拥而上,它们乱轰轰地前拥后挤,又相互挡着道,都急于捕获它们的猎物。巴克令人惊叹的速度和敏捷使它占了优势。它依靠后腿作为转动的支点,同时四面出击,它又是咬噬,又是撕裂,它转动着身子,左右防护,动作迅捷,独自形成了一条牢不可破的防线。但是为了防止它们从它身后袭击,它不得不后退,它经过水塘,进入小溪的河床,一直退到背靠高高的砂砾河岸为止。它继续向前,来到河岸成直角的地段,那是人们在采矿过程中筑成的,于是,它在这个直角地段找到了安全港湾,它的身后与左右这三面都得到了防范,只要对付正面的攻击就行了。

它对付得非常得心应手,因此,半个小时后,这群狼只得空手而退。它们的舌头都伸在外面,滚动着,白色的尖牙在月光下闪着残忍的白光。有的躺了下来,但头高高地抬起,耳朵向前竖起;有的站在那里,注视着它;还有的在从水塘里舐水喝。其中有一只灰色的狼,身子瘦长,小心谨慎地向前走来,态度很友善,于是巴克认出它来,原来它就是它曾经一起跑了一天一夜的那个荒野中的兄弟。它正发出轻轻的呜咽声,当巴克也呜咽时,它们相互碰碰鼻子。

这时,一头老狼走向前来,它一副憔悴的样子,身上满是战斗的伤痕。巴克扭动嘴唇,像是要开始嗥叫,但却与它相互嗅了嗅鼻子。于是,老狼坐了下来,鼻子朝着月亮,发出一声长长的狼嗥。其余的都坐下来,嗥叫起来。此刻,这呼唤以明白无误的音符传入了巴克的耳中。它也坐了下来,嗥叫开了。嗥叫结束后,它走出它的直角港湾,群狼都拥到它的周围,半带着友爱,半带着野蛮,嗅着它。领头狼们一边带头嗥叫,一边纵身窜入树林之中。群狼摇摇晃晃地跟在后面,一齐嗥叫着。于是,巴克随着它们一同跑去,与它的荒野兄弟肩并着肩,边跑边叫。

叙述到此,巴克的故事完全可以结束了。没过多少年,印第安人注意到大灰狼这个品种发生了变化;因为他们看见有一些大灰狼的头部和鼻子上有棕褐斑点,胸部中间有长条的白色。但是比这更奇特的事是,印第安人中流传着这样的传说,说这群大灰狼的前面领头的是一条幽灵狗。他们害怕这条幽灵狗,因为它比他们机敏厉害,在寒冷的冬天,它从他们的营房里偷东西,破坏他们的陷阱,杀害他们的狗,公然挑战他们最勇敢的猎手。

不仅如此,还有更可怕的传说。那些没能回到营地的猎人,那些以往的猎人,当同部落的人发现他们时,他们的喉咙被残酷撕开了,他们身体四周的雪地里的狼脚印比任何狼的脚印都要大。每年秋天,当印第安人跟踪驼鹿的行踪时,有一个峡谷,他们永远不敢进去。女人们团坐在火堆旁谈论时说,恶魔精灵选择那个峡谷作为永久居住地,女人们都非常悲伤。

每年夏日,峡谷里总有一个来客,印第安人没有不认识它的。那是一头巨大的皮毛华美的狼,既可以说它与其他的狼很相像,但又不像。它独自从美丽的树林地带来,进入树木中央的一块空地上。在这里,一条黄色的水流从腐烂的驼鹿皮囊下流出,渗入地里,它的上面长出了长长的青草,覆盖着腐殖土壤,将黄色的鹿皮遮得见不到阳光;它在这里沉思默想了一会儿,充满忧伤地长长地嗥叫了一阵,然后离开了。

但是,它并不总是独来独往的。当漫长的冬日夜晚来临的时候,大灰狼们跟随着它们的猎物进入了低谷,人们也许会看见它跑在狼群之前,穿越于苍白的月辉中及微弱的北极光里,它纵身跳跃,远远高出了它的伙伴,它那巨大的咽喉咆哮时,便唱出了一首年轻世界之歌,那就是狼群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