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呼唤在回响(第3/5页)

它的狡猾,是狼的那种狡猾,是野性的那种狡猾;它的智慧,是牧羊犬的智慧,再加上圣伯纳德犬的智慧;所有这一切,加上从最凶猛群体中所获得的经验,都使得它像任何漫游在荒野中的生物一样,令人生畏。它是一只食肉动物,完全靠肉食为生,现在正处在年轻力壮的年龄,正处于它生命的顶峰,身上充溢着活力与刚强。当桑顿的手沿着它的背脊抚摸而过的时候,它的毛发便随之劈劈啪啪地竖了起来,爱的接触,使得它的每根毛发都在散发出被囚禁住的魅力。它的大脑与躯体、它的神经组织与纤维,它的每一个部分都达到了顶峰期;而在所有这些部分之间存在着一种完美的平衡或调节。对于需要采取行动的目中之景、耳中之声以及各种事件,它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作出反应。它跳起来防卫或反击的迅猛犹如爱斯基摩狗,甚至比爱斯基摩狗还要迅猛一倍。它从看到动静,或者听到声响,到作出反应,总共所用的时间比别的狗仅用于看个明白或听个仔细的时间要少。它感知,决定,反应,这三个行为是在同一瞬间里进行的。从实际情况看,感知、决定、反应这三者,是先后发生的行为;但是,由于它们之间的时间相隔无穷之小,因为看起来像是同时发生的一样。它的肌肉充满着过多的生命力,极富有弹性,像是钢丝弹簧。生命像涌泉一般,欢快而热烈地流遍它的全身,直至最后,它似乎在狂喜中要冲破它的身体,慷慨地流遍整个世界。

“从没见过这样的狗。”有一天约翰•桑顿说,当时他的伙计们都在注视巴克神气地走出营地。

“当它造就好后,铸造它的模子就被毁了。”皮特说。

“没错!我也这样想。”汉斯肯定地说。

他们虽然看见它精神抖擞地离开营地,但是它一进入森林中看不见的地方时,身上顿时出现了巨大的变化,这一点他们却看不到。它不再是大步地行走。顿时,它就变成了一头荒野中的禽兽,它迈着猫步,悄悄地向前潜行,出没在各种阴影中,自己也成了一个移动的影子。它知道如何利用各种隐蔽物,如何像蛇肚子着地向前爬,或者像蛇一样纵身跳起来袭击。它能从雷鸟的巢穴中取出雷鸟,杀死睡觉中的兔子,能从半空中猛地折断逃跑中的小金花鼠,金花鼠本想逃到树上去,但迟了一步。对它来说,没有结冰的池塘里的鱼游得也不算快;修筑大坝的河狸也不是很机警,它只是杀了当食物吃,而不是在肆意杀戮;不过,它倒是希望吃自己亲手捕杀的食物。因此,它的行为中潜伏着一种幽默。偷偷靠近松鼠是它的快乐,当它几乎可以抓住它们的时候,却把它们放跑,吓得半死的松鼠叽叽喳喳逃到了树顶上。

秋天来到的时候,出现了大批的驼鹿,它们慢慢地走向峡谷的低处,迎接冬天的到来,那里的冬天不是非常寒冷。巴克虽然早已猎到一头离群的半成年的小牛;但是它强烈希望能猎获到形体更大的、也更强大的猎物,于是有一天,它在小溪源头的分水岭处碰巧遇上了。一个共有二十头驼鹿的鹿群从河流密布、森林茂密的天地来,领头的一头雄驼鹿。它脾气暴躁,站立着的身高有六英尺多,这样一个令人生畏的对手,正是巴克所翘首以待的。这头巨大驼鹿的头上长着巨大的鹿角,它来回摇晃着它的尽是枝叉的鹿角,上面共有十四个枝叉,鹿角包括枝叉在内的总宽有七英尺。它的那双小眼睛闪着险恶与仇恨的目光,看到巴克,它狂怒地大吼。

从雄驼鹿的身体侧面,就在它的腰前面,伸出了一支带着羽毛的箭尾,这正是它脾气暴躁的原因。在原始世界的古老狩猎时期的本能的引领下,巴克开始把这头雄驼鹿与驼鹿群分开。这可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它在雄驼鹿前吠叫,在那里手舞足蹈,只是不能让那些大鹿角碰着,也不能让驼鹿的乱蹄踩到,要是被它们踩上,只要一脚,它就没命了。雄驼鹿既不能无视犬牙的危险,又不能继续赶路,它被逼得一阵阵地发怒。愤怒时,它向巴克冲来,而巴克却巧妙地退却,假装逃不动,以继续诱使雄驼鹿过来。但是,巴克用这种办法将雄驼鹿和它的伙伴分开的时候,两三头年轻的壮驼鹿掉头冲向巴克,使得受伤的雄驼鹿重新返回驼鹿群中。

野蛮世界自有它的坚忍不拔——它顽强、不知疲倦、像生命本身那样有耐力——蜘蛛遥遥无期地静静呆在蜘蛛网上,蛇始终盘绕着,黑豹永远埋伏着;在猎取鲜活的食物的生命身上特别富有这种耐力;而这种耐力这时在巴克身上得到了体现,它死死守在这群驼鹿侧面,阻碍了它们的前进,激怒了年轻力壮的驼鹿,使母驼鹿为这些愣头青担心,而那头受伤的雄驼鹿气得发疯,害得它又是生气又是无奈。这样子整整持续了大半天。巴克加大逼进力度,从四面八方开始进攻,将这群驼鹿包围在一股带着威胁的旋风之中,它的受害者迅速返回它的伙伴中,而巴克以同样的迅速又将它与驼鹿群分离开来,它在消磨被猎狩动物的耐力,而被猎狩生物的忍耐力往往不如猎狩动物的忍耐力强。

漫长的白天过去了,太阳在西北方向沉没了(黑暗回来了,秋天的夜晚持续六小时之久),年轻的驼鹿折回身去援助被包围的领头驼鹿,但它们的脚步变得越来越勉强。向下袭来的冬天催促着它们不停地往低处赶路,可是它们好像永远也无法摆脱这头拖延它们进程的不知疲倦的畜生。而且,受到威胁的不是整个驼鹿群的生命,也不是年轻雄驼鹿的生命。对手要索取的只是一只驼鹿的生命,它远不会影响到它们所有成员的生命,于是,它们最后便心甘情愿地交了这笔通行费。

暮色降临时,老雄驼鹿站在那儿,眼睛注视着它的伙伴们——那些它熟悉的母驼鹿,那些它生养的小驼鹿,那些它驯服的公驼鹿——而它们摇摇晃晃地飞速向前,穿越逐渐暗淡的光线,于是老驼鹿低下了头。它无法跟上去,因为没有等到它的鼻子向上跃动,冷酷无情的犬牙威胁着它,不放它走。它的体重半吨还要加上三百公斤;在它漫长而强壮的一生中,充满了战斗与争斗,而最后它却在一只头都没有高过它膝关节的畜生的牙齿边,面对死亡。

从那一刻起,巴克便日日夜夜都不离开它的猎物,决不给对方有片刻的休息,决不允许它去吃树叶或者吃小桦树和小柳树上的嫩枝。同时,它也不给这头受伤的公驼鹿机会,不让它在它们涉水而过的那些淌着涓涓细流的小溪里喝水,以缓解它强烈的饥渴。雄驼鹿经常在绝望中,突然长距离地飞跑起来。在这样的时候,巴克并不想制止它,而是跟在它后面轻松地慢跑,心中对这样的游戏感到很满意,当驼鹿静静地站着时,它就躺倒,当它想吃喝的时候,便向它发起猛烈的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