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进入荒野(第2/3页)

“唔,有疯狗病。”那人说道,将他被咬伤的手藏起来,没让行李车乘务员看到,乘务员被争斗的声响吸引了过来。“我正送它到旧金山的主人那里去。那里有个名犬医说,他能给它治病。”

关于那个晚上乘车的事,那人在旧金山海滨一个沙龙的后仓房里为自己大谈特谈了一番。

“而我所得到的仅仅是五十块钱,”他满腹牢骚地说,“这样的事,就是给我一千元的现金,我也不再干了。”

他的手用血迹斑斑的手帕包了起来,而且右裤腿从膝盖被撕到了踝节处。

“另外的家伙拿了多少?”沙龙老板盘问道。

“一百元,”回答说,“一个子儿也不肯少,我没有办法。”

“那加起来就是一百五十元,”沙龙老板算计道,“看看它是不是值这个价,否则我就成傻瓜了。”

绑架者打开血迹斑斑的包扎,看着他那只被撕破的手:“我会不会患上狂犬病……”

“会的,因为你天生就是一个绞死鬼。”沙龙老板边笑边说。“喏,你先帮我一把,再拿你的运费。”他又加上了一句。

巴克这时头昏眼花,喉咙与舌头疼痛难忍,半死不活,但还试图反抗折磨它的那些人。可是它被几次摔到地上,不断勒住脖子,直到后来,他们才把重重的铜项圈从它的脖子上锉了下来。接着,绳子被解掉了,它被扔进了一只笼子般的板条箱里。

那个疲惫不堪的晚上所剩下的时间里,它都躺在板条箱里,心中充满着愤怒和受伤的自尊。它不明白眼前发生的一切意味着什么。这些陌生人想将它怎么样?他们为什么要把它关在这只狭小的板条箱中?它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它隐约觉得大祸即将降临,于是它心里很难过。夜里,小仓房的房门几次被嘎吱地打开,它都跳起身,希望能看到法官或至少看到那些男孩子。但是,每次看到的都是沙龙老板的那张鼓鼓的脸,在借着牛蜡烛的惨淡光亮窥视它。因此,每次在巴克喉头颤动的欢快声都转变成了疯狂的嗥叫。

但沙龙老板没去管它,而到了上午,又进来了四个人,他们抬起了板条箱。折磨它的人增加了,巴克心中肯定地想,因为他们都是些相貌丑恶的生物,他们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于是,它隔着板条,朝他们怒气冲冲地咆哮。而他们只是哈哈大笑,用棍子戳它,一见棍子,它立即用牙齿去咬,后来才意识到,它这么做,正中他们的意。于是,它便忿忿地躺下身子,任他们将板条箱抬进了一辆运输车里。接着,它与囚禁它的板条箱便开始了被人几经转手的历程。快递办公室的伙计们管过它;另一辆运输车将它运走;一辆卡车载了它及各色各样的箱子和包裹开上了一艘渡轮;卡车驶离渡轮后,驶进了一个大铁路车站,最终它被装进了一辆快运包裹车厢里。

这节快运包裹车厢在汽笛声声的火车屁股后面被整整拖了两天两夜;而巴克也就持续两天两夜没吃没喝。它气愤万分,当快运车厢里的速递员开始走近它时,它都报之以嗥叫,他们以取笑捉弄来对它进行报复。它气得发抖,口喷唾沫,扑向板条,而他们嘲笑它,奚落它。只见他们也嗥嗥乱叫,像恶狗般狂吠,像猫喵呜地叫,扑腾着双臂,还像公鸡般地啼鸣。它知道,这一切全都非常愚蠢;但是,也就更加有损它的尊严,于是它的怒火便越烧越高。它并不太在意饥饿,但是,缺水使它遭受极大的痛苦,并使它的怒火增加到了怒不可遏的程度。因此,它高度紧张,极度敏感,这种虐待使得它怒火满腔,疼痛的咽喉和肿胀的舌头更增添了怒火。

有一事让它高兴:它的脖子上没有了绳子的束缚。用绳子套住它的脖子,极不公平地使他们占了优势;但是既然绳子不在了,它会让他们明白。他们永远也别想再用绳子束缚住它的脖子。对此,它下定了决心。两天两夜,它没吃没喝,在这受尽折磨的那两天两夜里,它心中积蓄了满腔的怒火,谁率先撞上它,谁就会倒霉。它的双眼布满血丝,它变成了一个狂怒的魔王。它身上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就是法官本人都会认不出它来;快运车厢里的速递员在西雅图将它捆束好后送下火车的时候,都松了一口气。

四个男人把板条箱从运输车上小心谨慎地运进了一个有高围墙的小小后院里。一个壮汉走了出来,他身穿一件红毛衣,领部松大得往下垂。他在司机的记录本上签了名。巴克猜想,那就是下一个折磨它的人,于是它疯狂地朝板条扑去。那个人冷冷地一笑,拿来了短柄斧和棍棒。

“你不是现在要把它弄出来吧?”司机问。

“就现在。”那个人回答道,同时将斧头砍进板条箱要撬开箱子。

四个抬箱子的男人立即散开去,爬到围墙上面,准备在安全处看一场好戏。

巴克朝碎裂的木头冲去,一会用牙齿去咬木头,一会儿又冲向木头,和木头撕打了起来。斧头在外面砍到哪,它就在里面咆哮地冲向哪,它怒不可遏、急不可耐地想冲出箱子,而穿红毛衣的男人正泰然镇静、专心致志地在砍箱子,要放它出来。

“呀,你这个红眼魔鬼。”当他砍开了足以让巴克的身体通过的口子时,他说。同时,他扔下了短柄斧,把棍棒换到他的右手中。

这时的巴克真正是个红眼魔鬼,它挺直身子,准备跳跃,只见它毛发竖立,口冒白沫,布满血丝的双眼闪闪发亮。它那一百四十磅重的体重扑向那个男人,满载着它两天两夜郁积起来的愤怒。它跳到半空,嘴巴正准备咬住那男人,这时,一阵猛然打击,使它收住身子,使它的牙齿咔嗒一声,痛苦得合拢了起来。它身体一滚,背部与侧面着地倒了下来。它这一生中从没有挨过棍棒打,所以弄不明白。它嗥叫一声,这声音像是犬吠,但更像尖叫,接着,它又一次站起身,跳了起来。于是,它又一次遭到那种震颤性的打击,它被打瘫在地。这回它明白了,是棍棒,但是,它气疯了,不知道该小心。它冲了十多次,但是棍棒每一次都阻挡住了它,将它打倒在地。

有一下打得特别凶猛,之后,它爬起身,头昏目眩,无法再向前冲去。无力地蹒跚着,鼻子、嘴、耳朵都在流血,它那身漂亮的皮毛上沾满了斑斑点点的血沫。这时,那个男人向前迈了一步,不慌不忙地往它的鼻子打去。这一下钻心刺骨,超过它所忍受过的任何痛苦。它大吼一声,其声势几乎如凶猛的狮子,它再一次朝那个人扑去。然而,那人把棍棒从右手换到了左手,镇静地击在它下巴根部,同时将它的身子朝天往后打去。巴克在空中划了一个圆圈,第二圈划到一半时便栽倒在地上,头和胸先着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