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平息一场内讧(第2/4页)

说完这一长串儿话,我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可令人惊奇的是,周围的听众们居然一动不动,像群绵羊似的静静盯着我。可能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吧,趁这机会,我又说开了。

“西尔弗先生,你是最聪明的人。万一我有个三长两短,麻烦你告诉医生,让他知道我是怎么死的。”我郑重地说。

“我会记住的。”西尔弗回答,他的语气颇有些费解。我到现在也没弄明白,这家伙当时是在笑话我还是被我的勇气打动了呢。

“我还可以补充一件,”一个老海盗插了句,他姓摩根,我在西尔弗开设在布里斯托尔的望远镜酒店里看到过他。老海盗接着说,“是他认出了黑狗。”

“嗯,我还可以加上另一件事。”西尔弗道,“就是这小子从比尔·彭斯那里偷走了地图。总而言之,我们的事情都坏在这个吉姆·霍金斯的手里!”

“那就送他上西天!”摩根恨恨地骂道,拔出刀子跳出来,就像个二十岁的小伙子那样激动。

“住手!”西尔弗喝道,“汤姆·摩根!你以为你是一船之长吗?心里没数的家伙,我要好好教训教训你,要是敢跟我顶,就把你送到死在你前面的那些人身边去。三十多年来,凡是跟我过不去的人,不是被吊上了帆桁,就是被扔到海里喂了鱼!谁敢跟我对着干谁就没好日子过!汤姆·摩根,不信你就走着瞧!”

遭到训斥的摩根沉默了,可是其他几个人还在嘀嘀咕咕。

一会儿,他们中有个人说:“汤姆说得对。”

“我让别人摆布得够了。”另一个补充道,“我可不想再被你牵着鼻子走,约翰·西尔弗,那样我情愿被绞死!”

“怎么,看来你们都有话讲,说吧,让我看看你们还想说什么!”西尔弗从酒桶上弯身向前,右手握着未灭的烟斗,大声吼道,“你们又不是哑巴,有什么话统统讲出来。是男子汉就站到我跟前来说!我活了这么大的岁数,到头来能让一个酒囊饭袋在我面前吵吵嚷嚷?你们自称是幸运的大爷,应该懂得这行的规矩。我准备好了,有能耐的把弯刀拔出来比试比试!虽然只有一条腿,我肯定会在这袋烟烧光之前,捅他个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没有人动弹,甚至没有人敢大声呼吸。

“你们可真是好样的,嗯?”他又说了句,将烟斗重新叼在嘴上,“瞧你们那熊样儿,连站出来较量一番都不敢!听好了,我是你们推选出来的船长,能当上船长是因为我比你们高明得多,既然你们不敢像一个真正的海盗跟我较量,那就必须听我的!告诉你们,我喜欢那孩子,还没见过哪个孩子比他更聪明,在这间屋子里,他可比你们这群胆小鬼更像个男子汉!我倒要看看,谁要是敢碰他一下,我就对他不客气,信不信由你们!”

一段长时间的沉默。我昂首站在墙边,心里像敲鼓似的咚咚乱跳,但胸中已闪出一线希望。

西尔弗双手交叉靠墙而坐,那根烟斗斜叼在嘴角上,脸色镇静得像在教堂里,眼梢却一刻未停地监视着那帮家伙。海盗们渐渐聚拢在木屋的另一端,交头接耳地低语起来,他们的窃窃私语像小河流水般汩汩涌出,我却一句也听不清。那些家伙时不时还会抬起头看向我们这一边,火把的红光偶尔照亮他们紧张而狰狞的脸,我发现,他们眼睛盯视的是西尔弗而不是我。

西尔弗显然也感觉到了这一点,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先发制人,向空中啐了一口后,提高声音说道:“你们好像有许多话要讲,要么说出来让我听听,要么就闭上你们那鸟嘴。”

“请原谅,先生,”一个黄眼珠海盗应声答道,“你经常不遵守这一行的规矩,大家对此都很不满。我们可不愿总受人欺负,既然是水手,就有着同其他船上水手一样的权利。西尔弗,根据你自己定下的规矩,我认为我们可以谈谈。我承认目前你是我们的船长,但是水手们也会行使自己的权利:我们要到外面去商量一下。”

黄眼珠水手块头较大,是个三十几岁的丑八怪,他说完,向西尔弗敬了个水手礼,步伐沉稳地走了出来。其余的几个家伙相继离开,每人经过西尔弗身边都敬个礼或打个招呼,有的说“按规矩办事”,有的说“去开个水手会”,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都走了出去,只剩下我和西尔弗在火把旁边。

木屋的门刚一关上,厨子立即将烟斗从嘴里拿出来。

“听着,吉姆,小吉姆,注意听我下面说的每一个字。”他用很低的声音在我耳边低语道,“你正处于生死攸关之际,更可怕的是可能要受绞刑,因为他们不打算让你痛痛快快地死。这些家伙还打算推翻我,吉姆,你看到了,我一直在想方设法地保护你。说实话,起先我根本没这个意识,是你刚才的那番话提醒了我。我已经一无所有,到头来还得上绞架,真是背运啊。我越想越泄气,不过,还是你说得有道理,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快替吉姆说句公道话吧,约翰,将来吉姆也会替你求情的,他是你最后一张王牌,这是事实!约翰,他肯定会帮你忙!你要救了这个证人,他自会以恩报恩,反过来搭救你的性命!”

虽然还是有些懵懵懂懂,但我已开始渐渐明白厨子的意图了。

“你是说一切都完了吗?”我问。

“当然完了,全完了!老天可以作证!”他回答说,“船丢了,脑袋也保不住了,还有什么可说的?那天我往海湾里一看,根本没见到伊斯班袅拉号,吉姆,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这下可全完蛋了!门外那些饭桶,”他指了指木屋那扇门,接着说,“那些饭桶胆小如鼠,狗屁不如,能商量出什么名堂?孩子,我的孩子,我一定尽力从他们手里把你救下来,但是现在,吉姆你可一定要帮帮我,你可不能对不起老约翰。”

我惊讶极了,这个老海盗,这个不折不扣的匪帮头子,这个曾经让弗林特都心生惧意的家伙竟然会用如此恭敬的恳求语气跟我讲话?

“好吧,我能做到的一定做到。”这是我的回答。

“那么,一言为定!”西尔弗面露喜色,“你说话真像个男子汉,可比门外那帮家伙强多了。妈的,他妈的!我总算找到了一条生路。”

他拄着拐杖走到火把旁,重新点燃那根已经熄灭的烟斗。

“噗——”惬意地吐出一口烟圈后,西尔弗走回来又说,“相信我,吉姆,我不是个糊涂蛋,现在,我已站在乡绅这一边。我知道,你把伊斯班袅拉号藏到了一个安全地方,虽然不明白你是怎么做到的,但那船肯定相当安全。我猜,该死的汉兹和奥布赖恩的尸体可能都泡烂了吧,本来就信不过这两个家伙,他们死了也好。你记住:我什么也不问,也不希望别人问我什么。我知道自己输定了,也知道你是个可靠的小家伙。你是这么年轻,我又如此经验丰富,想必你和我在一起,准能干出一番像样的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