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目睹谋杀事件(第2/4页)

“伙计们,我们做了一天工,又遇上个大热天,大家都已经累坏了,到岸上去走走对任何人都没有坏处。小划子还在水里,谁要是愿意,可以乘着划子到岸上去度过一个下午。日落前半小时内,我会鸣枪通知你们返回。”

这些愚蠢的家伙肯定以为到了岸,那些宝藏便唾手可得,所以他们脸上的愠怒全都一扫而光,接连发出的欢呼声激起好一阵回响。大片鸟群再次受到惊吓,在锚地上空盘旋着呱呱乱叫。

船长很明智,说完话赶紧转身走开,绝不挡着他们的好事,也绝不挡着让西尔弗来安排。事情明摆着,他要是继续留在甲板上就无法装聋作哑了,此刻,西尔弗才是船长,他手下笼络着一帮图谋叛乱的部下。偶有几个老实的水手,我很快就看出来船上确实还有这样的人,他们一定是些反应迟钝的家伙。要么就是船上所有水手都被带坏了,只不过影响的程度不同罢了,少数几个大体上还算好人,他们不愿被利诱或威胁,索性睁只眼闭只眼。要这几个老实的水手装模作样、偷空打闲还可以,真要他们夺取船只,杀害无辜者,那可完全做不到。

谁去谁留的问题总算定下来了,六名水手留在船上,其他的十三名水手,包括西尔弗在内,开始分别乘坐几只小划子划向岸边。

这时我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多亏如此,我们后来才得以逃生——既然西尔弗留下了六个人,显然我们这帮人不可能把船夺回来,但既然只留下六个人,房舱那边也不是非用我帮忙不可。这个念头犹如电光石火般倏忽而过,那一瞬间,我立即决定上岸。说时迟那时快,眨眼之间我便溜过船舷,翻进最近一条划子的船头板下,几乎就在同一时刻,那只小划子即撑离了伊斯班袅拉号。

谁也没有注意到我,只有前桨手问了句:“是你吗?吉姆?把头低下。”西尔弗听到问话,从另一条划子上警觉地看过来,还喊了一声,以便确定是否是我,从那一刻起,我开始有点儿后悔自己的行为。

水手们竞相向岸边划去,我乘坐的那只划子由于起划略早,舟身较轻,配备的桨手也好一些,所以一直遥遥领先。待划子一头刚刚插进岸边树林时,我一把拽住根枝条纵身上岸,以最快的速度钻进最近一片灌木丛里。此时,西尔弗和其余的人还在身后一百码的地方哩。

“吉姆!吉姆!”他在急切地喊。我才不理会呢,接连几个纵跳,时而猫腰钻入草丛,时而笔直地在灌木丛中飞速穿行,头也不回地一路向前奔去。

能从高个子约翰眼皮底下溜走,我得意极了,索性开始欣赏起刚刚登上的这片陌生地带。

抬眼处是一片沼泽地,深深浅浅的水窝、泥地四处分布,一大片杨柳弯曲生长着,有的昂然挺立,有的枝丫倒伏,有的横生枝节,有的枝干斑驳,成片芦苇左一堆、右一堆地间生其中,偶有一些水禽停落在里面,偷偷鸣叫两三声,沼泽地里还有许多不知名的奇怪植物。穿过这片地带,我来到一片长约一英里的起伏沙地。这里松柏稀少,生存着大量枝干弯曲、颜色较淡、样子略似橡树的怪树,这片沙地的远处,矗立着一座双峰小山,它那两个奇特而嶙峋的峰顶正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我第一次体会到探险的乐趣。这座小岛无人居住,与我同船上岸的人被远远甩到了身后,密林里除了不会说话的鸟兽外,再无别的活物。暂时远离船上的明争暗斗,我的心情似乎也放松了不少,可以放心地在林木间转来转去。到处都是我叫不上名字的各种开花植物,一路上经常有蛇出现,有一条蛇甚至还在凸起的岩石缝中骄傲地昂起头,向我发出可怕的咝咝声。我压根儿就没想到它就是能置人于死地的响尾蛇,那声音正是出自它尾部的环状物。

好在我没敢冒冒失失地去招惹它。走进一条长长的灌木林中,眼前出现一片极像麻栎树的丛林,后来,我听说它们也叫常青栎或常绿麻栎。它们就像黑莓那样矮矮地趴伏在沙地上,分散的枝丫奇怪地扭曲着,枝叶极其茂密,如同纠缠不清的茅草。这条灌木林带从一个沙丘顶上延伸下来,越往下延伸树就长得越高,铺开的面积也越大,一直到达长满芦苇的沼泽地边缘,仔细看去,能发现附近一条小河正是从这里流向锚地。大片沼泽在毒辣的日头下不停泛着气泡,远处,能看到望远镜山的整体轮廓。

芦苇丛里骤然响起一阵沙沙声,“嘎”的一声,有只野鸭窜出来,紧接着又飞起一只,很快,整个沼泽地上空马上布满了浮云般的大群野鸭。这些飞禽们鸣叫着、盘旋着,在半空中直打旋,还有一部分仍在沼泽地里扑腾着、跳跃着,似乎受到某种惊吓。我立刻明白,肯定是与我一同上岸的水手们正朝这边走来。果然不出所料,很快,我便远远听到有人低低的说话声,当我屏息静听着,那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能听到重重的脚步声。

这可把我吓坏了,我赶紧爬到旁边一棵常青橡树下面,小小的身子紧紧蜷伏着,我感觉自己像只受惊的耗子一样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另一个声音在答话。第一个声音我已听出是西尔弗,他继续滔滔不绝地讲了半天。从语气上听来,他们谈得激烈而认真,西尔弗虽然说得比较多,但偶尔几次会被那个声音打断,当他再说话时,嗓门明显提高了许多。趴在常青橡树底下的我略有遗憾,因为自己听不清这两人到底在谈些什么。

似乎争累了,他们双方都没有再说话,可能是坐下了吧,这时我听不到脚步声,连野鸭的鸣叫声也消失了,它们飞回了那片芦苇丛生的沼泽地。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职,既然已如此莽撞冒失地跟着这伙亡命之徒上了岸,那么至少该偷听一下他们在讨论什么。想到这里,我平添几分胆气,在那些歪歪扭扭的树木掩蔽下,开始小心尝试着向前匍匐而行,尽可能地离他们近些。

我现在能够相当准确地辨别出这两个人的方位,不仅是根据他们的声音,还有鸟儿的动静。因为此刻,仍有几只鸟儿在那两人头顶上惊恐地盘旋,我微微调整了下姿势,以便更有利于向前爬行。几分钟后,我抬起头,透过树叶缝隙向前望去,可以清楚看到下面沼泽地旁一小块绿意盎然的谷地上,高个子约翰正和另一个水手面对面地站在那里谈话。

太阳直直照在他们身上,灼热的日光正照射着西尔弗额头的汗珠。这个厨子已把帽子扔在地上,白皙光滑的脸盘流露出几分焦灼、几分恳求,他在竭力劝说着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