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上红唇(第3/5页)

金丝雀还在歌唱。“听远方的鸟叫,比自己家养的鸟更有春天的情趣。”翻开《十七岁》,露华浓的口红广告是一幅艳情照片。弓子现在看到这些东西,不禁心旌摇曳。

弓子不知不觉地迷迷糊糊睡去,在似睡非睡之中,仿佛听见朝子声色俱厉地指责的声音。

要蓝宝石还是要猫眼石,石油公司头头的夫人和围着她转的太太们迟疑不决,连敬子都觉得疲劳,但拼命抑制着不在脸色上流露出来。这是个贵客,要尽力热情周到地接待,可是身体还没有完全复原,再加上刚才跟朝子吵架的气还没消。

朝子不跟小山一起去大阪,敬子和清说她几句,她就把弓子搬出来,把清说得目瞪口呆、萎靡不振。

“你不知道吗?弓子爱田部大夫。她离家出走、住在姑妈那儿的时候,还和田部大夫见过面。是我让他们见面的。”

敬子也听得胆寒心悸。

“要是把弓子硬嫁给哥哥,比我跟小山结婚更不幸。”

“……”

“我和小山结婚,有谁劝阻过?”朝子大动肝火,莫名其妙地泄愤撒气,“我来阻止弓子的不幸。”

清脸色煞白,一声不吭地走了。这时刚好顾客进门,敬子好像捞到救命稻草一样,而且和客人一谈生意,心情多少得到缓解,平静下来。但是,她没有看见弓子回来。弓子一上二楼,就不见动静,敬子心里总是惦念着。

著名音乐评论家的夫人、建筑家的年轻太太,对她们来说,两三万日元的东西,哪一个不是跟买点心一样满不在乎。敬子对她们的阔绰实在羡慕,可是这些夫人却对敬子的生活态度叹羡不已。

“不依靠男人,经济独立,这才活得有价值。”

“一辈子里有一年,半年也行,想依靠自己的力量自由自在地生活。”

“女人开店铺、有工作,在现代社会不算新鲜事,但是像这家店铺以美好优雅的情趣经营高雅的生意,实属罕见。”

“我们也开一间富有风趣的店铺吧。”

“最关键的首要条件是没有丈夫。”

“有了孩子,就不好离婚,等着当寡妇以后再说吧。”

“您的先生看来活得命长,您在地下看着他和年轻的女人再婚的时候,就享受到充分的自由了。”

敬子的确从心底感谢自己身上被别人羡慕的那些东西。

市面经济萧条,暗淡多事,而敬子出售高级奢侈品的店铺却顺利地走上轨道。愉悦兴奋之情如甘泉流淌,充满她的心田。

敬子花钱大手大脚、铺张浪费,川村则为她精打细算、开源节流。虽说店铺很有起色,但现在还只是维持家庭生活、还清开店贷款的程度。

不过,只要店铺保持这个势头,到明年就可以省心。清大学毕业后即使暂时找不到将来有发展前途的工作,先读研究生也行,或者在家赋闲一段时间也可以,敬子都负担得起。弓子愿意的话,可以上大学,或者继续学习在学校时作为选修课的钢琴。弓子最好在店里帮忙,但一个女店员还雇得起。

总之,他们喜欢干什么,干就好了。敬子觉得自己是为周围的人而活着。这种想法能使她心情平静,同时也给她增添勇气。敬子在战争中失去丈夫以后,只能如此自强自立。

可以说,就是俊三这条男子汉,这几年也是由敬子供养。然而生活供养也好、感情培养也好,未必能使他得到幸福。

女儿朝子也养出满腹牢骚来,看来结婚以后也不怎么美满幸福。作为母亲,总是为子女操不完的心,可是急也没用,现在人家是一对夫妇,敬子不好插手太深。

如果朝子因为只想主要在话剧中演出而与小山翻脸不和,敬子可以资助她一些零花钱;如果朝子想生孩子,敬子甚至还可以出抚养费。但她不知道这样是否就可以让朝子满足。朝子到底希望什么?到底为什么忿忿不平?她似乎是一个天生的牢骚客。

今天敬子听朝子给西服缝纫店打电话:“我是小山。前些天定做的那件衣服,你们寄到大阪去。”接着告诉对方小山在大阪的住所。

“朝子,你真不打算去大阪和小山一起过吗?”敬子郑重其事地问她。

“不愿意。”

“不是不愿意就算了。小山让你把西服带去,结果收到的是包裹寄去的东西,他会是什么心情?”

“就为送西服特地跑一趟大阪,我还舍不得火车费呢。”

“火车费我掏。”

“我现在不想坐火车。”

“什么?”敬子简直目瞪口呆。

“妈妈你不就是坐火车坐出病来的吗?”朝子回答得出人意外。

朝子不可能知道敬子流产的事,但还是让敬子惊吓得一身冷汗。

在一旁的清听不下去,便说:“什么叫不想坐火车?岂有此理!”

“不想坐的东西就不想坐。哥哥你懂什么?!”

“你这么横行霸道,只能给他造成不幸。你好好想一想吧!”

朝子冲着清直眉瞪眼地说:“你要这么说,我还有话呢。哥哥你不是给她造成不幸吗?!好好瞧瞧弓子吧!”然后挑拨离间地大说弓子怎么爱昭男、自己怎么让弓子和昭男见面。

朝子说她安排弓子与昭男见面,使敬子怀恨在心。嫉妒的狂涛一阵一阵冲击她的胸间。他们何时何地见的面?是敬子与昭男分手之前还是之后?昭男对这件事讳莫如深、只字不提。

弓子也居然装洋蒜,一点口风都不透,没事儿样地回到敬子家里来。

敬子把女顾客购买的蛋形墨西哥猫眼石放进紫色小盒子里的时候,手指头都觉得发软。

“等一等……”石油公司头头的夫人又犹豫起来,从小盒子里把戒指捏出来,戴在无名指上端详着,这已经是第五六次了。她一边把戒指跟衣袖的颜色相比较,一边说:“还是显得艳。这样红的蓝的火焰闪动,怎么看都觉得是少女情趣,漂亮倒挺漂亮……”

“啊。”

“还是换成蓝宝石。”夫人又变卦了,“索性,有好珍珠的吗?”

“啊,很不凑巧……”敬子冷淡地回答。

“算了,就是它了。”夫人勉勉强强地说。

敬子一边急忙用白色的包装纸把小盒子包起来,一边在情绪坏到极点的肚子里打定一个主意。

“还早着呢,一个黄毛丫头。”敬子打算好好盘问弓子以前避而不谈的想法。弓子果然像朝子所说的那样爱昭男吗?最近是否倒向清这边来了?把弓子的想法弄清楚,对清也有好处。但是,能弄清楚吗?而且,一旦弓子把想法和盘托出,又似乎令人害怕。

其实,朝子不说敬子也早已知道,弓子对昭男怀有少女的恋慕之情。如果这是强烈的爱恋,敬子会一狠心干脆远离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