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上(第3/4页)

“夫人,对不起。”美根子两肩颤抖。

“要是第二天你们又见了面,岛木也许因此就多活了一天……又是逛浅草,又是去隅田川……”敬子觉得岛木那一天的行动与决心自尽的人的心理十分吻合,“你们是在哪里分的手?”

“……”

“回到吾妻桥了吧?”

“是。后来我还找吾妻桥的汽艇驾驶员打听过。”

“打听什么?”

“问他总经理后来是不是又坐船了。”

又听见新川桥下的水上公共汽车马达的声音。

敬子离开新桥,到了与昭男见面的时间。

在千匹屋,从水果摊旁边一直延伸到里面,摆放着蔷薇苗木、花草的球根和种子,还有热带鱼。

昭男站在鹦鹉笼子前面,没发现敬子向他走来。

一只墨西哥小绿鹦鹉标价八千五百日元。鹦鹉正安静地啄食。

“看什么呀?”

“啊。”昭男淡然微笑着注视敬子。这是他与人见面的习惯。

“您来得这么早,今天实在麻烦您……”

“没关系。”

“等很久了?”

“想到这店里瞧瞧,稍稍提早来了。”

这儿的茶馆里也摆着热带鱼的鱼缸。

敬子要了一杯葡萄汁,然后从手提包里掏出香烟,递给昭男。

“我不抽烟。”

“吃点什么,好吗?”

“天热,我晚饭都很晚吃。”

虽然是两个人在这个地方单独见面,但敬子的心情郁闷不乐。

“这种烦人的事还让您陪着。”

“听您打电话的声音,怕您一个人去顶不住。”

“我的声音是那么胆怯不安吗?”

“可不是嘛。”

敬子两腮微红,她从昭男身上感受到了意料不到的温暖情意。

“刚才我去看了看新桥川,那儿有水上公共汽车。您知道吗?”

“什么叫水上公共汽车?”

“您也不知道吧。”敬子的眼睛顿时明亮起来,“就是隅田川上的小轮船,好像也可以绕东京湾一圈。”

“岛木先生坐的汽艇就是这个吗?”

“不是。他从吾妻桥租了一艘汽艇。当时和他在一起的那个女人说她后来坐水上公共汽车寻找岛木来着。”

年轻的女服务员端来紫黑色的葡萄汁。用吸管一搅拌,冰块碰撞在杯子边上。

“四五十天前人就没了,现在到河上去找,不是瞎子点灯白费蜡吗?不过,那也算是她的心意吧。”

“是情人吗?”

“嗯。”敬子紧绷着脸,“看来她对岛木是一心一意。”

“……”

“我好像也懂得了岛木的心情。听说那天坐汽艇到出海口,眼前是无边无际的大海,他也感到恐怖。在竹芝栈桥,他看到了五颜六色耀眼闪烁的装饰彩灯。”

从银座坐出租车五分钟就到达了东京港的竹芝栈桥。

海风吹拂,带着大海的味道。

穿白衬衫的人影在栈桥上乘凉,大概是住在附近的人们。有的妇女背着孩子,还有光膀子的男人坐在码头上。

他们走到大岛观光轮船公司的码头。

“住在东京,东京港还没来过。”昭男望着四周。

“我也是第一次。”

码头旁停泊着一艘“东京丸”轮船,每天晚上九点开往大岛。

强劲的海风吹动敬子的衣袖。大海暮色苍茫,眼前是轮船的灯光,远处是一片低低的城市灯光。

“不管怎么说,先打听一下。”昭男靠近敬子。

“弓子的生日是六月十四日,岛木是第二天走的,如果从这儿上船,就应该是六月十五日。要是能查到那一天的乘客名单……”

“有乘客名单就好办,还要了解一下有没有发生事故。”

但是,昭男不同意敬子认定岛木跳海自杀的想法。

大概是岛木下落不明使她费心劳神、神经衰弱,才造成这种想法的吧。那个坐水上公共汽车寻找岛木的女人恐怕也是如此。敬子是不是从她的暗示中认准了这个地方?

“我去问。”昭男走到服务台旁边。

服务台的姑娘听昭男说想看六月十五日的乘客名单,奇怪地看着他,说只有在这儿买船票的乘客名单,而从其他观光服务点买船票的、持报社给的招待票的、从商店抽签抽中船票的乘客,这儿没有他们的名单。

“要是有人跳水自杀,一定知道他的名字吧?”

“啊,一般都知道。二十一点开船,第二天早晨五点抵达大岛,要是这段时间有人跳海,一般马上就会知道的。”

“报纸也会报道吧?”

“有的报有的不报。如果不是在这儿买的船票,或者死者使用假名,家属不来查找,真名实姓往往不知道。”

昭男回头看着敬子。

“我们想打听一下六月十五日的乘客……”敬子说。

“请稍等……”

服务台的姑娘叫来一个中年男人。他态度和蔼客气。据他介绍,山茶花盛开的春季乘客最多,然后从暑假一直忙到秋天红叶季节,六月梅雨季节的乘客只有旺季的三分之一。

“六月十五日夜晚……”他的手指头摁着记录本,“没有发生事情。”

昭男心里一块石头落地,表情放松。

“十五日以后的三四天里有没有?”敬子仍然不放心地问。

“这么说,”轮船公司的人看了看敬子的神色,说,“请进来。”

两人走进办公室。

“十六日也没有发生事故,但十七日……”他在考虑措辞,“上下船人数有出入,一名乘客……”

“什么?”敬子脸色苍白。

“十七日晚上乘客是七百三十九名,半夜里好像有人投水自尽。”但他说死者没有任何遗物,也不知道住址和姓名。

“为什么?”

“当然,公司和水上警署都做了调查,光知道是三等舱乘客。”

“三等舱乘客?”

好虚荣讲排场的俊三会坐三等舱吗?但是,为了不引人注目,也可能故意如此。尸体也没找到。

“知道年龄、穿什么衣服吗?”昭男问。

“我把船员叫来。”

等待船员的时候,公司的人反问道:“是不是有什么线索?”

“啊……”敬子吞吞吐吐,看着昭男。昭男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十七日失踪的这个人,好像还没有亲属来询问过。”

敬子急忙低下头,心想必是俊三无疑。昭男似乎听得见她心脏怦怦狂跳的声音。

“十七日,气温二十三度,上午西北风,然后转南风,下雨,海面风平浪静。”轮船公司的人看着记录本。

敬子记得,弓子生日六月十四日那一天,午后久雨初停;第二天是个很热的晴天,俊三的妻子京子到家里来还扇着扇子。但她记不起来十七日是什么天气。据说受氢弹试验的影响,雨水里含有放射性元素什么的,好像今年六月雨水特别多,比较凉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