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拉原理(第4/6页)

第三天夜里,我和我妈坐在家里等着,这时君主车在门口停下了。我妈跑到窗前。她紧紧地攥着窗帘,指关节都发白了。他回来了,她最后说道。

拉法冲了进来,后面跟着普拉。他显然是酩酊大醉,普拉穿得花枝招展,好像他俩刚从夜总会回来似的。

欢迎回家,我妈平静地说。

看哪,拉法说着,抓住普拉的手,让我们看他俩的手。

他们都戴着结婚戒指。

我们结婚啦!

是正式的哦,普拉喜气洋洋地说着,从手提包里取出结婚证。

我妈先前是虽恼怒但如释重负,现在表情变得没法捉摸了。

她怀孕了吗?她问道。

还没有,普拉说。

她怀孕了吗?我妈直直地盯着我哥。

没有,拉法说。

咱们喝一杯,庆祝下,我哥说。

我妈说,在我家里不准喝酒。

我要喝一杯。我哥走向厨房,但被我妈伸着胳膊拦住了。

妈,拉法说。

在我家里不准喝酒。她把拉法推了回去。如果你想就这样——她把手向普拉的方向甩了甩——过一辈子,那么,拉法埃尔· 乌尔巴诺,我和你没话可说了。你就跟你的婊子走吧,别回来了。

我哥的眼神好像泄了气。我哪儿也不去。

你们两个都给我出去。

有那么一秒钟时间,我以为我哥要动手打我妈。我真是这么想的。但他好像一下子没了火气。他搂住普拉(普拉看上去好像终于发现我妈不喜欢她似的)。再见,妈,他说。然后他和普拉走回君主车,开走了。

把门锁上,我妈就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回了她的房间。

我绝没想到,我妈和我哥的冷战居然持续了那么久。我哥一向是她的心肝宝贝,她能为他摘星取月。不管他干了多么下三滥的事情——他是干过不少荒唐事——她永远百分之百地站在他那边,只有拉丁裔母亲才能这样无条件地爱自己的宝贝头胎儿子。假如拉法哪天回家说,嘿,妈,我把全世界的人杀了一半,我妈肯定还会替他辩护:嗯,儿子,反正地球人口过剩。拉丁文化就是特别重视亲情的,再加上我哥又得了癌症,但你还得考虑到,我妈头两次怀孕都流产了,她怀拉法之前,已经有好多年以为再也不能生育了;我哥出生的时候险些夭折,他两岁之前,我妈一直有种病态的恐惧(这是我姨妈告诉我的),担心会有人绑架拉法。况且,我哥长得特别帅——被她宠坏了的心肝宝贝——你应该能理解我妈为什么这么疼拉法这个疯小子了吧。我经常能听到当母亲的说,为了孩子,她们死也愿意;但我妈从来没说过这种屁话。因为她不需要说出来。她对我哥的爱清清楚楚地写在她的脸上,用的是一百一十二磅图帕克哥特体。

所以我估计,没过几天她就会心软,然后和我哥拥抱亲吻(也许会踢普拉的脑袋一脚),然后大家和解,又是亲热一家人了。但我妈不是在装样子,拉法又一次登门的时候,她就是这样告诉他的。

你不要再来了。我妈坚定地摇头。去跟你老婆过日子去。

我都已经够吃惊的了,我哥更是惊得屁滚尿流了。操你,他对妈说。我对他说,不准你这么跟我妈说话。他对我说,也操你。

拉法,拜托,我跟着他走到街上,说道。你不可能是认真的吧——你根本都不了解那娘们。

他不肯听我的话。我走近他的时候,他一拳打在我胸口。

那你好好享受印度人的臭气吧,我对他的背影喊道,还有婴儿屎。

妈,我说,你在想啥呢?

你问他,他在想啥。

两天后,我妈去上班了,我在老桥镇和劳拉一起玩——其实也就是听她吐槽自己的继母——拉法自个儿进了家里,把他的东西都拿走了。另外他还把自己的床、电视机和我妈的床也一股脑儿搬走了。看见他这番举动的邻居说,有个印度人帮他搬东西。我气疯了,想报警,但我妈不准。如果他就想这么过下去,我可不会拦着他。

太好了,妈,但我他妈的上哪儿看电视去?

她冷冷地看着我。我们不是还有一台电视嘛。

我们的确还有一台。十英寸的黑白机,音量还锁死在第二挡上。

我妈叫我去罗丝太太家搬一张额外的床垫过来。出了这样的事真是太糟糕了,罗丝太太说。这算什么,我妈说。我小时候睡的地方比这差多了。

有一天,我在大街上看见我哥跟普拉和她的小孩在一起。他瘦了很多,衣服空荡荡地挂在身上,状况真是不堪。我喊道,你这贱人,妈都睡地板了你知不知道!

不要跟老子我讲话,尤尼奥,他警告道。要不然老子把你脖子割了!

有种你就来啊,我说。有种你来。现在他体重只有一百一十磅,而我一直在练仰卧推举,现在体重已经有一百七十九磅(当然我可能有点夸张啊),但他只是用手指在自己脖子上做了个割喉的动作来吓唬我。

别来烦他,普拉哀求着想阻止拉法来打我。别来烦我们大家。

哦,你好啊,普拉。你还没被遣返啊?

这时我哥冲了过来,虽然他只剩一百一十磅,但我决定还是不要冒险。于是我逃跑了。

我妈固执己见,不肯心软,这我倒是真没想到。她去上班,和小组一起祈祷,其余时间都待在自己房间里。他已经做了选择。但她仍然为他祈祷。我听见她在小组里恳求上帝保护他、治愈他、给他辨别是非的能力。有时候她让我去给他送药,其实是为了看看他情况怎么样。我不敢去,害怕他会在门廊上就把我打死,但我妈坚持叫我去。放心,你死不了,她说。

我得先请那个古吉拉特房东放我进大门,然后得敲门,才进得去他俩的房间。普拉把房间收拾得挺利索,为了接待我还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把她儿子也拾掇得像点样子(虽然还是穷移民的模样)。她真是完全投入了贤妻良母的角色里。还亲热地拥抱我。最近怎么样啊,小兄弟?但拉法对我很冷淡。他只穿着内衣躺在床上,对我一句话也不说。我和普拉坐在床边上,恪尽职守地向她解释药品用法。普拉不停地点头,但看她那表情好像什么都没听懂似的。

然后我小声问普拉,他吃饭还正常吗?有症状吗?

普拉看了我哥一眼。他结实得很。

没有呕吐?没有发高烧?

普拉摇了摇头。

那好,我站了起来,再见了,拉法。

再见了,狗日的。

我看望哥哥回来的时候,总能发现罗丝太太陪着我妈,免得她显得绝望。他看上去怎么样?罗丝太太问道。他说什么了吗?

他骂我是狗日的。这说明他精力还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