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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护照,你打算怎么处理呢?”

“那东西我不需要了。”

“你另外还有护照吗?”

施瓦茨摇摇头。“我不需要护照了。”

“那上面是不是有美国签证?”

“是的。”

“你能把它卖给我吗?”我问,虽然我没有钱。

施瓦茨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能?”

“我不能卖,”施瓦茨说,“那东西我当时是作为一件礼物接受下来的。但是,我可以把它送给你。明天早晨。你用得着它吗?”

“上帝!”我屏息着说。“用得着!它会救我的命啊!我的护照上没有美国的签证,而且我还不知道明天该怎么样搞到一个签证咧。”

施瓦茨凄凉地笑了一笑。“事情一直在重复出现!你使我想起施瓦茨当年临终那个时候。我坐在他的房间里,我什么也没有想,只想着那张会使我重新成为一个人的护照。好吧。我要把我的护照送给你。你只消换一张相片。年龄应该是差不多的。”

“三十九。”我说。

“那你就要大五岁了。你认识什么善于改护照的人吗?”

“认识,”我答道,“这儿我有一个熟人。换一张相片是容易的。”

施瓦茨点点头。“比换一个性格更容易。”他朝空无一人的地方凝视了一会儿。“如果你能够对绘画产生兴趣,那岂不是件奇怪的事吗?像施瓦茨那样——后来像我这样?”

我感到一阵哆嗦。“护照是一张纸,”我说,“它不是一种魔术。”

“不是吗?”施瓦茨说。

“哦,是的,”我答道,“只是方式不一样。你在巴黎待了多久?”

施瓦茨答应把他的护照送给我,这使我心里乱成一团,因此我没有听清他说的什么话。我一心只想着应当为露特弄到一个签证。我不妨试一试把她当成我的妹妹。可是,那大概也不会成功。美国领事馆的人是十分严格的。不过我还得去试一试,除非出现第二个奇迹。随后我听到施瓦茨在说话了。

“有一天在巴黎,他来到了我们的屋子,”他说,“花了他六个星期,可是他找到我们了。这一回,他没有从德国领事馆派什么人来。他亲自来了,站在那个挂着一些十八世纪田园版画的旅馆房间里——格奥尔格·于尔根斯,纳粹冲锋队大队长,海伦的弟弟,高个头,宽肩膀,两百磅或者超过两百磅的体重,比在奥斯纳布吕克还要十倍的德国化,尽管他穿的是便服。他瞪着眼睛朝我们注视着。

“‘原来都是些谎话,’他说,‘我就说这事有股臭鱼的味道。’

“‘那也不会叫你惊奇的,’我说,‘不管你走到哪里,总会发出臭气来。我很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海伦笑了起来。

“‘不准笑!’格奥尔格嚷道。

“‘不准嚷嚷!’我说。‘要不,我要把你扔出去。’

“‘那你干吗不亲自试一试啊?’

“我摇了摇头。‘没有危险的时候,你仍然在扮演英雄角色吗?你比我重二十磅。没有人会把我们放在一起竞赛的。你要怎么样?’

“‘那不关你的事,你这个该死的卖国贼。滚出去。我要跟我的姐姐谈话。’

“‘就待在这儿!’海伦对我说。她愤怒得毛发直竖。她慢慢地从椅子里站起身,抓起一只大理石烟灰缸。‘你用这种口气再说一句话,看你的脸上不吃这个家伙一下,’她十分镇静地说,‘这里可不是德国。’

“‘不是德国,很可惜。但是不要紧。这里马上就要成为德国的。’

“‘绝对不会,’海伦喝道,‘也许你们这些武装机器人暂时可以征服它,可是它终归依然是法国。你到这里来,难道就是为了谈这个事吗?’

“‘我到这里来,是为了把你带回家去。难道你不知道,在这里碰上战争,你会遇到什么样的情况?’

“‘不怎么知道。’

“‘他们会把你监禁起来。’

“我发觉海伦吃了一惊。

“‘说不定他们会把我们关进营房,’我说,‘可那是一个拘留营——而不是像在德国那样的一个集中营……’

“‘这你才知道多少!’格奥尔格冷笑着说。

“‘足够多了,’我答道,‘我在你们的一个集中营里待过的嘛,多亏你。’

“‘你这个蛆虫。你是在一个康复营的,’格奥尔格鄙夷地说,‘可是,它对你一点没有好处。刚一被释放出来,你就立刻开小差逃了。’

“‘我倒真佩服你的辞令,’我说,‘若是有人从你们的魔爪下逃出来,就叫作什么开小差。’

“‘你还能管它叫作什么?给你的命令是不准离开德国!’

“我做了一个轻蔑的手势。当格奥尔格还没有权力把我关押起来的时候,这样的谈话我就已经和他进行过好多次了。

“‘格奥尔格一直是个极端愚蠢的人,’海伦说,‘一个体力强大的脓包。他需要他的装甲哲学,正像胖妇人需要紧身胸衣一样,因为没有了这东西,他就一点模样也没有了。不要跟他争辩。他会大吵大嚷,因为他是个弱者。’

“‘住嘴!’格奥尔格说,口气比我预想的还要平静。‘把你的东西拾掇好,海伦。局势很严重。我们今夜就搭火车回去。’

“‘严重到什么程度?’

“‘战争就要爆发了。要不,我也不会赶到这里来了。’

“‘你反正怎么都会到这里来的,’海伦说,‘跟你两年前来到瑞士一样,那时我也不愿意回去。对一个忠诚的党员来说,有个姐姐居然不愿意住在德国,那是挺叫人心烦的事。你劝我回去。可是这一回,我就在这儿住定了,你再劝也没有用。’

“格奥尔格瞪着眼睛瞅着她。‘就因为这个卑鄙的流氓吗?我估计是他劝说你这样干的。’

“海伦笑了起来。‘流氓——这个词儿我倒是很久没有听到了。听起来好像是中世纪似的!不,这个流氓,我的丈夫,并没有劝说我干什么事情。他倒是确实尽了一切心力,打发我回去。提出的理由比你的还要高明得多。’

“‘我要跟你单独谈几句话。’格奥尔格说。

“‘这对你没有一点好处。’

“‘你是我的姐姐。’

“‘我是一个已经结了婚的女人。’

“‘那不是一种有血缘的亲属关系。’格奥尔格说道。随后,他突然改用一种像生气的孩子那样的口吻。‘你甚至连一把椅子也没有给我坐。我老远地从奥斯纳布吕克赶到这里来,你甚至不请我坐下。’

“海伦笑了。‘这不是我的屋子。是我丈夫租下来的。’

“‘请坐,冲锋队大队长和希特勒的宠儿,’我说,‘不过不要待得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