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第4/4页)

帕克赫斯特说话的时候,学生时代的记忆片段涌入我脑中,一时间,我倍感平静,无暇顾及帕克赫斯特在说些什么。我想起一个明媚的早晨,正如今日这样,阳光溢满窗,我坐在旁边的沙发上休息,我和其他四个学生一起住在一所旧农舍,那时我正待在我的小房间里,膝上放着一本协奏曲乐谱。之前一个小时,我一直在无精打采地研读乐谱,这会儿正考虑放下它,转而从脚边木地板上的一堆十九世纪小说里挑出一本来读。窗户敞开着,一阵微风吹了进来。窗外,几个学生坐在没有修剪过的草地上,正讨论着哲学,或者诗歌,或者诸如此类的东西。我的小房间里除了有张沙发,其他东西很少——只有一条褥垫铺在地上,另外,角落里还有一张小小的书桌和一把直背椅——但我非常喜欢这沙发。地上通常摊满书籍和杂志,午后那段长长的时光里,我时常翻阅它们,而且我有个习惯,常常半开着门,这样,不论谁经过都可以晃进来聊会儿天。我闭上双眼,一时间,我迫切渴望回到那周围都是开阔农田的小农舍,伙伴们都懒懒地躺在高高的草丛中,但没多久,我开始真正理解帕克赫斯特所说的那些事实了。那时候,我才意识到,他说的正是同样这一群人,此刻他们的脸与记忆中的脸一一重合。他们在我门口张望时,我曾懒洋洋地招呼过他们,还和他们随意待了大概一两个小时,讨论某位小说家或者西班牙吉他手,而帕克赫斯特这会儿说着的,正是这些人中的某几位。即便如此,在这溢满阳光的房中一隅,我斜倚在柯林斯小姐的那张藤沙发上,对帕克赫斯特所说的话只感到隐约有些不悦——这种平和的状态让我几乎觉得高兴起来。

帕克赫斯特继续说着,我却早已没有留心听了。这时,有人敲响了我身后的窗板,把我吓了一跳。帕克赫斯特好像不想理睬这声音,继续说着话,我也试图不理那响声,就好像一个人在美梦中被闹钟吵醒时那样。但那敲击声持久不断,帕克赫斯特终于停了下来,说道:“哦,天哪,是那个叫布罗茨基的家伙。”

我睁开双眼,扭头看去。果然是布罗茨基,他正热切地往房里窥探呢。不知是因为外面的光亮,抑或是他自己视力的问题,似乎让他往里看得很费力。他的脸紧贴着玻璃,双手挡在眼睛上方,但他好像还是没有看见我们。我这才意识到:他以为是柯林斯小姐自己在这所房间里,所以才在外面敲玻璃。

终于,帕克赫斯特站起身,说道:“我最好去看看他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