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如何在跌倒后爬起来,拍拍土继续前进

“没事吧?”当我钻进这辆由专职司机开的属于迪克·巴兹尔的汽车后,这个世界上最帅的男人问道。

我点了点头。

他盯着我那双泪眼,皱起了眉头。我只得把脸背了过去。

“你刚才哭了。”

我用鼻子呼哧呼哧地吸着气,无言地凝视着窗外。

“他还好吧?”他温柔地问道。

我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免得自己的声音泄漏了心迹。

“他老婆又说你了?克莉丝汀,他们不能那么对你,你知道的,这不公平。”

“反正下周玛丽亚也会这么对我。”我嘴里突然蹦出了这么句话,没想到自己会这么说,因为压根儿就不知道自己有这种想法。

此时,帕特打开了收音机。

“你说什么?”

“你听到我说的了。玛丽亚还有你家的所有人,他们都会骂我。他们会说我这两周净跟你到处瞎逛了,结果什么忙都没帮上。你想过没有,如果继续这么下去,会有什么事发生在我身上?”

“他们不会骂你的。我不会让他们这么对你的。”看到我的情绪受到了影响,他也变得心烦意乱起来。

“亚当,到时候你没法儿保护我、替我说话的。面对他们责难的只有我自己。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会闯下什么祸。”因为满腔怒火,我差点儿连话都说不清了。我这么生气,不仅因为眼下困难重重,也因为我自己。

这时,亚当的手机响了,当我一看到他接电话的表情时,立刻就明白了:他的父亲去世了。

亚当不想去医院看他父亲的遗体,因为不愿意打乱去缇普瑞的计划。但现在看来,我们还必须去缇普瑞一趟,因为得过去安排葬礼的事。我俩待在车里没动,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可谁都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他失去了自己的父亲,同时正式成了巴兹尔公司的头儿。

“最近跟你姐姐联系过吗?”我问道。接了刚才那通电话后,他就没把手机从兜里掏出来过,而且前几天也没联系过谁。我想知道他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没有。

“没有。”

“你还没看是不是有未接来电呢。你现在不该给她打个电话吗?”

“肯定有人通知她了。”

“她会来参加葬礼吗?”

“希望她能来吧。”

听到他这么一说,我倒是松了口气。

“而且我希望她一下飞机就被警察抓。事实上,说不定我自己会给警察打个电话,让他们准备好的。”

听到这儿,我的心又沉了下去。

“如果是这样,那说不定生日聚会就不搞了呢。”我悄声说道,这种想在别人的死讯中得到一些慰藉的做法让我觉得自己很不堪,可亚当明显需要些慰藉。

“开什么玩笑?现在已经没法儿取消了——这是证明公司一如既往的强大并随时准备着迎接挑战的绝好机会。”

“哦。那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没什么,谢了。”

他默默地盯着窗外,恋恋不舍地看着路过的每一处街景,好像借此就能远离那个令他恐惧不已的地方,并让车慢下来似的。也许他根本就不想让我陪。倒不是说他的想法会影响我的情绪,因为不管他怎么想,我都会跟他待在一起的,特别是现在。不过,如果他确实希望我陪着,那事情就会好办得多。我猜他不想让我陪着吧,也许他想自己待着想点儿什么,可我最害怕的就是他东想西想。

“对了,”他突然说道,“你能在我爸的葬礼上念你在艾米莉亚妈妈的葬礼上念的那段悼词吗?”

我吃了一惊。那天他在葬礼上听了这段悼词后,除了问是不是我写的之外,还没说他听了有什么感受呢。这段悼词很感人,让我感触良多。我把脸扭向车窗,努力眨巴着眼睛,免得眼泪掉下来。

我们沿着乡间小路向前开,窗外是充满绿意的富饶土地,即便是在这冰冷的早晨也洋溢着生机。这里是养马场,在这片肥沃的土地上,到处是驯马师、马厩和那些被喂得膘肥体壮的马儿,它们被用于经常在这里举办的比赛或表演——但人们的主业还是做巧克力,这些比赛或表演只是在闲时搞搞。帕特漫不经心地开着车,遇到急弯也不提前减速,就在这条两侧的景物看起来都差不多的路上左转右转。因为紧张,我的指甲深深地嵌入了皮座椅。

我瞅了瞅亚当,想弄清他是不是和我一样紧张,结果他正看着我。这下可被我逮到了。

他清了清嗓子,将脸扭开了,“我刚才在……你少戴了个耳环,知道吗?”

“什么?”我感觉了下耳垂那儿,“糟了。”我开始在身上到处找,使劲抖搂着衣服,希望耳环能够从哪儿掉出来。我必须把它找到。可就这样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于是,我又趴在车里找。

此时,车转了个急弯,我的脑袋一下子就撞在了车门上,亚当立即伸手护着我的头提醒道:“小心点儿,克莉丝汀。”

“那是我妈的耳环。”我边说边将身子倾向亚当一侧,推开他的腿,仔细地寻找着。

亚当皱了皱眉,好像对我丢失这个耳环所遭受的痛苦感同身受。

找了半天,结果一无所获。我这才又坐回座位,满脸通红,神色慌张。有好一阵,我什么话都不想说。

“你还记得她吗?”

我很少谈及我妈妈,这倒不是刻意为之,只是因为在我很小的时候她就过世了,所以跟她没有太深的感情。这时,我本想搜寻些有关她的记忆片段,结果却发现我对她的记忆少得可怜,自然,我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有关她的事我记得不多,这对耳环就是为数不多的念想中的一个。我记得以前坐在浴盆边,看着她为了出门而梳妆打扮。我喜欢她化妆的样子。”说着我便闭上了眼睛,“我现在能看到她了:面朝镜子,长发披肩,头上戴着发夹。她隔会儿就会戴上这对耳环——她只在很特殊的场合才戴。”我摸了摸耳垂,结果什么都没摸到,“有时,确实难以理解自己能记住的那些东西。我本可以通过照片来重温和她一起度过的许多美好时光,但真不明白怎么偏偏就只记住了那个场景。”

我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所以对于你的问题,我的回答就是,不记得了。这么说确实不容易,可我确实不记得她了,我想可能正是这样,自己才天天戴着这对耳环吧。直到现在我才发现这一点。每次人们谈及这对耳环时,我总可以说,‘谢了,这是我妈妈的耳环,’这样便可以每天提到她了,让她真实地成为我生活中的一部分。我觉得她就像是个念头、一个故事汇、一个在相片里不断变换着模样的人,在不同的照片中、在不同的光线下,以及从不同的角度去看,都会显得不同。以前翻相册时,我总会问姐姐们,你记忆中的妈妈就是这样吗?或者,这是她吗?但她们总说不是,然后会给我说一个跟照片上完全不同的妈妈。就算是在记忆中,我也只能看到她的后脑勺、右耳和下巴。有时我真想她能转个身,然后我就可以完完整整地看到她长什么样了,有时我会想象着她转身。不过这听起来可能有点儿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