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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雷特点点头。“好吧,我就跟你喝一杯。”

“那咱们现在去吉姆车库,怎么样?离这里三个街区,有服务员帮你停车。对了,我叫伦纳德·温盖特。”

墨绿色轿车在前面带路。

他们点了加冰的威士忌,然后居然发现,两个人在同一家公司上班。伦纳德·温盖特是人事部的经理,从对话中,布雷特得知,他大概比副总裁低两级。后来他才知道,他的这位酒友是公司职位最高的黑人。

“我听过你的大名,”温盖特跟布雷特说,“你就是猎户星背后的‘米开朗基罗’,不是吗?”

“呵呵,但愿如此。你见过样车吗?”

那人摇摇头。

“你要是想看的话,我可以安排一下。”

“好啊,我想看看。再来一杯?”

“这杯我请客。”布雷特召唤服务员过来。

在这家吉姆车库酒吧里,布满了各种汽车行业历史主题的手工艺品,绚丽多彩,是当下底特律市中心一个很有人气的地方。这会儿,天色渐晚,这里的人开始多了起来,随着人声高涨,生意也忙碌起来。

“好多人都非常期待猎户星的上市呢。”温盖特说。

“可不是嘛。”

“尤其是在我手下干活儿的那些人。”

“你的人?”

“小时工,无论黑人还是白人。只要猎户星一切安好,这座城市里的很多家庭就一切安好。他们有多少个小时的工作可干,就可以拿多少钱回家——这就意味着他们的吃住温饱,关系到他们的分期付款还不还得上,有没有新衣服穿,能不能去度假,孩子以后会怎么样。”

布雷特陷入沉思。“你给新车型画草图或者用黏土制作挡泥板模型时,绝对想不到这些。”

“事实也远不只这些。我们都不会明白对方的生活,我们之间有着各种隔阂——既有看得见的砖墙,还有看不见的那种隔膜。即便你偶尔翻过墙去,看到了墙外另一面的世界,然后可能想去帮别人,却发现自己根本帮不上忙,因为到处都是那些肮脏腐臭、视若无睹的寄生虫呢……”伦纳德·温盖特握紧拳头往吧台上捶了两下,没出声响却不乏一股狠劲。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布雷特,然后咧嘴苦笑:“抱歉!”

“你的也来了,朋友。我想你需要它。”设计师抿了一口自己的酒,然后问道:“这跟停车场差劲的飞车特技有关系吗?”

温盖特点点头。“那个,我也很抱歉。我是在撒气呢。”他微微一笑,这次不那么紧绷了。“现在,我估计已经发泄完了。”

“气?那不过是白雾而已,”布雷特说,“其中的缘由是机密吗?”

“不算是。你听说过中坚力量招聘计划吗?”

“听说过,但我不了解详情。”不过他知道,芭芭拉·扎列斯基最近对这件事很感兴趣,因为OJL广告公司给她派了一项新任务。

这个花白头发的人事部经理把中坚力量招聘计划总结了一下:第一,其目标着眼于城内过去无法雇用的无业人群;第二,三大龙头企业都在市中心设有招工处;第三,因为但每个人的情况有所不同,这个计划时而有效,时而无用。

“这个计划值得一试,但也不乏令人灰心丧气之处。我们的留用率——是这样,拿到了工作却坚持不下来的人——超过了50%,这是完全超出了我们的预期。工会配合了,新闻媒体也宣传了,别的形式的其他帮助也都试过了,但发现是被自己公司的人从背后捅刀子,才更让人难过。”

布雷特问:“谁捅了你?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温盖特把他细长的手指伸进杯子,用指尖搅了搅冰块。“这个计划招进来的人,很多以前都没有过规律的作息时间。他们大多数人也没有生活规律。像我们这样按时上班,会自然而然地养成习惯。但要是你从来没有过这种经历,那就无法养成这些习惯,这就像学外语一样,而且这是需要时间的。可以称它为改变态度,或者改变秉性。自从启动这项招聘计划以来,我们对这些情况已经掌握了许多。我们还了解到有的人——并不是所有人,但是还是有些人,他们不会自己养成那些习惯,但是如果有人可以帮他们一把,他们还是可以培养好习惯的。”

“你最好帮我一把,”布雷特说,“我总是起不来床。”

他的酒友微微一笑。“要是我们真的打算帮你一把,就会派员工关系部的同事去找你。要是你中途退出,不来上班了,他就会问你原因。还有一件事,这些新人,有的才缺勤一天,甚至只是迟到一两个小时后就放弃了。也许迟到、缺勤并不是他们的本意,只是恰巧被别的事情耽误了。但是,在他们的概念里,我们毫不通融,无意间就自己断送了饭碗。”

“难道他们的饭碗还没丢?”

“老天啊,没有!只要有可能,我们都会帮助他们,因为我们想把事情做成。我们还给那些起床上班有困难的人发了闹钟,你要是看到有多少人从来没有过闹钟,会惊呆的。公司让我买了12打。现在,我办公室里的闹钟就像别人那儿的别针一样多。”

布雷特说:“太奇怪了。”一个汽车行业巨头,每年要开出几十亿美元的工资,居然还要为叫醒几个睡懒觉的员工操心,这似乎太不合理了。

“我要说的是,”伦纳德·温盖特说,“要是原本招聘的工人不来了,不管是在培训期间,还是已经正式上班的,负责人都应该告知相关人员,然后,会由我的手下负责跟进,除非已经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

“但是事实并非如此?所以,你才垂头丧气的?”

“这只是一部分,后面的故事还多着呢。”人事部经理将杯中最后的一点儿威士忌一饮而尽。“我们给这项计划招来的人设置的入职培训总共8周,每一期课程可能有200人左右。”

布雷特示意酒吧服务员再给他们斟满酒。等服务员一走,他马上说:“好,刚说到每一期课程大约有200人参加。”

“对。由一个指导员和一个女秘书负责。所有的课程记录,包括考勤,都归他们俩管。总部会计科每周统一发放工资支票,再由他们转发下去。这些支票自然要依据课程记录发放。”温盖特愤怒地说,“就是那个指导员和那个女秘书——就是这一对。就是他们。”

“他们怎么了?”

“他们一直撒谎,欺骗,偷走工人的钱,但他们的工作本来是去帮助那些人的。”

“我能猜出几分来,”布雷特说,“不过,还是你接着说吧。”

“唉,随着课程的推进,会有些人中途退学——有我跟你说的那些原因,也有别的缘故。这种事经常有,我们心里有数。像我刚才说的那样,如果我们部门的人知道了,我们会尽力说服他们回来。但是,这个指导员和女秘书一直以来都谎报考勤,不告诉我们有人退学了。这样一来,那些退学工人的工资支票就会照常发放,然后他们就把支票私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