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爱情

射手·敦云(撞车派对玩家):吼吼来找我,跟我打听什么型号的车后座最宽敞。就在那一刻我明白他这是要干什么了。我的建议是——我告诉他去找一辆黑色内饰的车。

回声·劳伦斯(撞车派对玩家):得了吧。我俩头一回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我就问吼吼他究竟希望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他是打算跟我玩玩,然后把我当作一根丑陋的棒子打在他父母身上吗?跟一个畸形的残疾人约会是他青春期最后一次叛逆么?铁定能把爹妈全都吓傻的选择吗?

要不然就是我能唤起他的性幻想?还是跟双手双脚都很匀称,你亲她一口她也能亲你一口的正常女孩做爱太无聊了?操我对他来说是不是性生活寻宝游戏中的一次性目标?

要不然就是因为在这个糟糕庞大的城市里只认识我这么一个女孩?他的导师。带他进入夜行者生活的领路人。性是他依附我的手段,因为他太害怕一个人待在这个可怕的新世界里了?

坐在凯迪拉克“埃尔多拉多”的后座上,我把吼吼狠狠地臭骂了一顿。我们把车停在了一片灌木丛的旁边,远离路灯的地方,可是在城市里没有哪一个角落是完全见不到灯光的。我记得吼吼穿的是他那件除虫公司的蓝色制服,闻起来有一股毒药的味道。没有一样听起来是浪漫的。

射手·敦云:除了把扯淡的高峰体验租给那些白痴之外,我自己也在强化一些东西,而且我还得对目前流行的高峰体验都很熟悉。那几个星期我们从发行商的手里就只拿到了一些瑕疵转录品。我要对一道甜点的高峰体验进行强化,味觉轨道却被删剪掉了。一大块巧克力蛋糕将变成大口黏糊糊滑唧唧的糊糊浆浆。它闻起来得像巧克力,但是在你的嘴里这块蛋糕只能出现黏性的质感。晨禁期间我就被困在了家里,有一天我制造出了我最喜欢的色情高峰体验,里面那些阴道的气味全都没有味道。转录不成问题。有问题的是我的脑袋。

回声·劳伦斯:坐在那辆“埃尔多拉多”里,吼吼一直盯着我,直到我闭了嘴。他沉默了片刻——大约有信号灯闪烁两下那么久,然后就开口了:“昨天早上你吃的是什么?”

没有其他车辆从我们身旁经过。马路上空空荡荡的。吼吼的目光飘浮在阴影中。他那一口黑黢黢的牙齿这会儿也看不见了。

昨天?在自己的厨房里我吃了速冻华夫饼,可是去汤米斯餐厅的时候我还是点了一份肉末土豆丁。我对吼吼说:“麦片。”我又说:“不,等等。法式面包片。不是的……肉桂面包片……”

吼吼的手从座位上滑了过来,最终他的手指碰到了我的手指。他把我的手拉到他的脸跟前,他的嘴唇碰了碰我的指关节,然后又闻了闻,就闭上了眼睛,说:“错!”他又说:“昨天,你吃了格兰诺拉燕麦卷配枫糖和南瓜子、香草酸奶、越橘干……”当然全都被他说中了。

射手·敦云:跟撞车派对的夜晚相比,大部分人造的高峰体验都很愚蠢,即便是那些节奏最慢的夜晚,在那样的夜里大部分时间都只是跟其他人、音乐和零食待在车里,能碰上的也都只是些小危险。这是同更多陌生人相遇的秘密任务。真正的人。一条没有目的地的公路之旅。

可是,自打裹着尿布那时起,我就一直在强化着高峰体验。我的父母总是将我的端口连在婴儿养育的高峰体验上,童年的一半时间我都被插着输出婴儿看护高峰体验。作为一名转录师,要是无法插上端口的话,那我就会变得跟瞎眼的画家或者耳聋的音乐家一样了。对我来说简直就是最可怕的噩梦。

回声·劳伦斯:吼吼把我的手举到了我面前,说:“闻一闻。”我凑过身子闻了闻,什么都没有闻出来,除了我的皮肤、我的香皂、我那瓶陈年指甲油的塑料味,还有他身上的杀虫剂味。

我低下头,朝我的手又凑了过去一点儿,吼吼凑了过来,把他的鼻子放在了我的头发上,他的嘴唇支在我的面颊旁,就在耳朵下方。他又闻了闻,然后说:“两天前的晚上你吃的是什么?”

我的手指还跟他的手指缠在一起。他的气息喷在我的脖子上。他的嘴唇和温热的舌尖抵在我的脉搏上——就是我脖子上的心跳。我说:“火鸡?”我又说:“意大利千层面?”

吼吼温热的气息还在。他趴在我的耳朵上轻轻地说:“墨西哥炸玉米饼沙拉。白洋葱,不是黄皮的,也不是紫皮的。”他还说:“卷心生菜丝。碎鸡肉。”

我的乳头已经硬了起来。我问他:“白肉的还是红肉 [110]?”

射手·敦云:伤风会对高峰体验的强化方式造成扭曲,这就跟你生病时食物的味道和平时有所不同是同样的道理。我一定是感冒了。可是,过了一个星期我还没有流鼻涕,嗓子也不疼,可我就是没法插上端口,强化出一个绝妙的高峰体验。就在那时我想到了脑瘤。

回声·劳伦斯:吼吼一边吻着我的眼皮,一边轻声说:“你应该把那些玫瑰都扔掉……”

他从来没有去过我家。当时他甚至都不知道我住在哪里。我问他:“什么玫瑰?”

“都是你的男朋友送的?”他说。

我让他给我说出玫瑰是什么颜色的。

“都是你的女朋友送的?”他说。

我问他是不是在跟踪我。

吼吼说:“粉色的。”他一边亲我的额头,闻着、品尝着我的皮肤、我合起的双眼、我的鼻子,还有面颊,一边说:“两打。南希·里根玫瑰,配了满天星和白色小康乃馨。”

我告诉他这些花是别人送的——一对善良的中年夫妇,我给他俩打工。

射手·敦云:一个星期后诊所医生给我打来了电话——真的只是门诊部里的一位女士打来的电话,她说我得在方便的时候赶紧去一趟诊所。对于我的血检报告她不打算多说些什么。他们的笑声中都透着那种混蛋的微笑,这样你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消息了。在你咽气之前,财务部万分需要你付清账单。于是我就去了,医生说是狂犬病。真的,狂犬病。他给我注射了五支针的第一针。他不能跟我保证我还能再继续强化出一部高峰体验。

就在那个诊所,在诊所的候诊室里,我给回声打电话,告诉她永远,永远,永远不要让吼吼·凯西亲吻她的嘴。

回声·劳伦斯:吼吼一边吻着我的嘴,一边对我说我家的淋浴喷头是黄铜的,不是镀铬金属做的。他说从我的气味和味道来看我平时睡在一只鹅绒枕头上。我还有一支椰子味的蜡烛,但是我从来没有点过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