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守护天使(第2/3页)

射手问他:“到现在有人来过这里谋杀吼吼的妈妈吗?”

警长穿着一件褐色的衬衣,胸口的口袋上别着一枚黄铜做的星星,口袋里还插着一支钢笔和一副折叠起来的墨镜。他的衬衣下摆被掖在蓝色牛仔裤的裤腰里。那枚星星上还刻着字——“培根·卡莱尔警官”。

拜托!这可谓是射手问过的最差劲的问题。

老驴·纳尔逊:你说吧,在1844年,物理学家大卫·布鲁斯特爵士 [21]是怎么发现那枚结结实实地嵌在泥盆纪砂岩中超过三亿年之久的铁钉的?

摘自格林·泰勒·西姆斯的田野调查笔记:在从纽约飞往洛杉矶的途中你可以从空中俯瞰到米德尔顿,你永远都会问自己怎么会有人生活在这样的一个地方。想象一下,一个个丢在门廊上的破破烂烂的沙发。停在前院里的小汽车。已经有半截脱离了地基的房子,全靠垫着煤渣才能保持平衡。鸡和狗也卧在下面。之所以现在你觉得这里像是发生过自然灾害,那是因为之前你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个地方。

老驴·纳尔逊:伊利诺伊州的一位家庭妇女——S.W.卡尔普太太——弄碎了一坨煤块,然后就发现一条金项链嵌在里面。这你该怎么解释呢?

摘自格林·泰勒·西姆斯的田野调查笔记:尽管这里看起来很乏味,但是却十分性感——这些镇子。只有早早就出落成了美人,还萌发了性意识的人才会被困在这里。在尚不了解如何充分利用自己那对完美的乳房和一身腱子肉时就已经拥有了这些东西的少男少女最终都怀上了孩子,然后就只能困守家门口一辈子。这样的自然循环总是在你想象不到的地方集中了最优良的基因。就像米德尔顿。一个个小小的安乐窝里住着一群群魅力非凡的白痴,他们过着养儿育女的日子,成年后的生活丑陋而漫长。一个个维纳斯和阿波罗。小地方的男神与女神们。如果说在沉闷单调、枯燥无味的小镇历史上,米德尔顿还曾有过一个不同凡响的产物的话,那就是吼吼·凯西。

回声·劳伦斯:“人们离开小镇的重要原因,”吼吼以前总是说,“就在于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伤感地琢磨着重回故地了。他们待在这里,是因为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伤感地琢磨着走出去了。”

吼吼的意思是说没有谁是幸福的,哪里都一样。

摘自格林·泰勒·西姆斯的田野调查笔记:对于米德尔顿的权力结构,特别是凯西家族的权力结构而言,其核心标志就在于圣诞宴席的座次。对于类似的重要场合——复活节的早餐、感恩节和圣诞节的晚宴——全家人会被分成两个界限分明的群体。成年人进餐时用祖辈在世时就进入这个家族的古董瓷器——手绘描边的盘子,上面装饰着花朵和金线缠绕的花环。孩子们则围坐在厨房里的餐桌旁,实际上并不是一张桌子,而是几张拼在一起的折叠牌桌。

回声·劳伦斯:厨房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纸做的,餐巾纸和纸桌布和纸盘子,这样所有的东西就都可以卷起来,做成一个狗屎罐头。坐在一起分面包的时候,凯西家的大人总是说着同样一套祝祷词:“主,感谢您赐福于我们这个家庭,赐福于我们的食物,赐福于我们眼前所见的好运。”

摘自格林·泰勒·西姆斯的田野调查笔记:上了年纪的家庭成员还要在孩子们的桌子旁逗留一会儿,为沙门氏菌做一番祷告。为卡在气管里的鱼刺祈祷。年轻人拉着彼此的手,勾着头,为严重的中风和心脏病发作做祷告。

回声·劳伦斯:以前吼吼总是说:“这一辈子最大的安慰就是回头望去,看到别人的日子比你过得还悲惨,他们全都排在你的身后。”

射手·敦云:每次开始在夜里撞车派对之前,我们这组搭档都要一起出去吃晚饭。无论吃什么,吼吼用的都是同一只叉子,格林·泰勒·西姆斯就看着他,嘲笑他。吼吼不是傻瓜,他只是永远都没法让自己用一用塑料勺子。

在吼吼背后,格林总是管他叫作“哈克贝利·废物” [22]。

摘自格林·泰勒·西姆斯的田野调查笔记:敦云先生把吼吼称作“牙仙”。

回声·劳伦斯:听明白喽。半夜三更在米德尔顿,射手·敦云和我在通往他家农庄的岔路口停了车,就在刷着“凯西”的信箱旁边。那座房子就在大片大片的庄稼地中间,白色的,门前有一个长长的门廊,斜屋顶,屋顶窗俯视着门廊——那就是吼吼在阁楼上的卧室,里面贴着牛仔壁纸。

房子的墙根附近长着一丛丛的灌木和花,割过的草从铁篱笆的网眼里冒了出来。我们看到一座被刷成了褐色的粮仓,粮仓几乎完全被房子给遮挡住了。剩下的就全都是小麦了,老驴的凯迪拉克四周的地上就围了整整一圈。射手摆弄着电台,搜索着最新的交通信息。

发自车手之友全真播报交通广播电台的报道:温馨提示。注意,城中高速路往西方向67英里处右侧车道发生了轻微的两车相撞事故。两辆车均为婚礼用车,后保险杠上全都挂着易拉罐。车速较缓,路上的司机都好奇地盯着两对尖叫着并互相投掷着婚礼蛋糕的新人。当心女傧相们和路面上的大米……

回声·劳伦斯:射手靠着司机座位边的门睡觉了,打着呼噜。我一直等着艾琳·凯西仍然活着的迹象,想确认现在还没有神秘的陌生人将她勒死或扎死。

老驴·纳尔逊:1913年人类学家汉斯·莱克 [23]在奥杜威峡谷 [24]发现早更新世 [25]积土层中埋着的一个现代人头骨。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儿?说说看,为什么在阿根廷的布宜诺斯艾利斯,还有意大利的雷加佐尼的早更新世和中更新世的岩层中,都曾出土过现代人类头骨?

射手·敦云:我们在他们那个令人作呕的墓地里溜达来溜达去,就是一片被修剪过的杂草地。可是,我们没有找到吼吼的坟墓。很奇怪吧?我们在一本电话簿上找到了他铁哥们博迪·卡莱尔的名字,接着又在一条土路的尽头找到了他的拖车。抵在车厢上的风滚草已经堆到了车窗那么高,泥地的院子里拴着一条嗷嗷叫的斗牛犬。这时距离日出还有好几个小时。我们甚至都没有敲一敲拖车的门。

回声·劳伦斯:得了吧!我压根就没见到艾琳·凯西。我们甚至都没有敲一敲她家的门。我们只知道她已经死在那座农舍里了。

华莱士·布瓦耶(汽车销售代表):卖汽车卖得久了你就会发现一个事实——没有谁是极其独一无二的。每一个孤零零的怪人肯定都来自一大群怪人。奇怪的是,等你到了斯洛伐克一个脏兮兮的小村子,突然间就连安迪·沃霍尔说的那些话都变得很有道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