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3/3页)

在曼齐诺破裤脚露出的踝骨处,皮恩看见上面画着一只蝴蝶。“这是什么?”他问。

“是文身。”曼齐诺回答。

“有什么用?”

“你想知道的太多了。”

水开了。第一批人回来了。

皮恩总是渴望见到游击队员,今天在农舍前空地中间他目瞪口呆,不能专心看某一个人,人人都不一样,都带着武器和机枪弹夹。

看起来他们也像兵,像是很多年前的一场战争中迷路的一个连,在树林中转来转去,找不到回去的路,穿着破军服、烂皮鞋,好长时间没剃头发和胡子了,拿的武器现在也只能用来杀野兽了。

他们很疲惫,汗流浃背,身上也沾满了土。皮思本来想他们会唱着歌回来,而现在却是一声不吭,表情严肃,静静地倒在干草上。

曼齐诺异常兴奋,活蹦乱跳,用一只手掌拍打另一只握拳的手,大笑着说:“这一次,我们狠狠地揍了他们一顿!我们是怎么打的?给我说说!”

大家摇着头,躺在草地上不说话。他们为什么不高兴?好像是打败仗回来的。

"那么说,仗打得不好?我们有人牺牲了?”曼齐诺挨个问,他不相信这是真的。·德利托也来了,他是支队司令。消瘦,年轻,黑眉毛,鼻孔动作很怪。他转了一下,训斥大家,抱怨饭为什么还没好。

“到底出什么事了?’’厨师问,“我们没打胜?不跟我讲清楚我就不做饭了。”

‘‘胜了,胜了,我们打胜了。”德利托说,“打毁两辆汽车,打死二十多名德国兵,缴获很多战利品。”

他说这些时很不耐烦,好像不太情愿似的。

“那么说,我们有很多人牺牲了?有我们支队的人吗?”

“伤了两人,是别的支队的,我们支队安全无恙,明白了!”

曼齐诺望着他,可能开始明白了。

“你不知道,我们被调到了山谷的另一面,”德利托喊道,“我们一枪也没能开!旅部应该决定:要不信任我们中队,就把我们解散。要么相信我们和别的游击队员一样,那就派我们参加行动。否则,下一次让我们做后卫部队,我们就不去。我辞职,我病了。”

他吐了口痰,走进屋里。

表兄也来了,他叫皮恩。

“皮恩,你想看全营部队通过吗?下去,到崖边去,在那边能看见道路。”

皮恩跑过去,在灌木丛中露出头来,在他下面是条大路,一排队伍在向上走。但这些人不同于以往见到的:身上涂着颜色,闪闪发光,都留着长胡子,全副武装。他们的军服很怪,墨西哥式宽边帽,钢盔,皮外套,上半身光着,红围巾,各种军队的军服,武器也不一样,都是没见过的。俘虏也过来了,脸色苍白,垂头丧气。皮恩以为这都不是真的,是太阳光在道路尘土上照的。

突然,他跳起来。他见到一张熟悉的脸,没错,是红狼。他喊他,很快追上去:红狼扛着一支德国枪,走路一瘸一拐,脚踝肿了。

还戴着俄国式的帽子,但上面有一颗星,是红的,中间是白圈和绿圈。

“好孩子,”红狼对皮恩说,“你回家了,真棒!”

“红狼,”皮恩不明白,“你怎么在这里?我等了你很久。”

“你看,我从那个地方出来后,想看看下面德国人停汽车的地方,我进到附近的一个花园里,在围栏处看见一队全副武装的德国兵。我想:他们在准备进攻我们,如果现在开始准备,可能黎明进攻。于是我去通知他们,事情很顺利,只是我摔倒,脚踝肿了,现在瘸了。”

“你真是个奇才,红狼,了不起。”皮恩说,“你还是个骗子,把我扔在那不管。而之前还对我以荣誉担保。”

红狼按了按俄国式帽子:“首要的荣誉是事业的荣誉。”

两人一起来到德利托的营地,红狼从上到下打量所有人,冷淡地向大家回礼。

“你到了一个好地方。”红狼说。

“为什么?”皮恩不无辛酸地问道。他已习惯这里的环境,不愿意红狼再把他带走。

红狼凑到他耳边:“不要告诉任何人,我知道了。旅部最无能的混蛋们被派到德利托支队里来了,他们可能留下你,因为你是个孩子。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想法让你换个地方。”

皮思不高兴因为他是个孩子才留下他,还有他认识的那些人也不是混蛋。

“告诉我,红狼,表兄是混蛋吗?”

“表兄是一个要让他自己干的人。他勇敢、能干,总是一个人到处转。好像有人说他的一个情人,去年冬天让人杀了我们三个人。大家都知道与他没关系,但他还是平静不下来。”

“告诉我,曼齐诺真的是托洛茨基分子吗?”

皮恩想:可能现在他会告诉我这是什么意思。

“政治委员对我说,他是一个极端分子。你听他的吗?”

“不,不。”皮恩赶紧说。

“红狼同志,”曼齐诺肩扛猎鹰走过来大声说,“我们让你当老城苏维埃委员!”

红狼都不正眼看他:“极端主义,共产主义的幼稚病。”他对皮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