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牛河 冷也好不冷也好,上帝都在这里(第4/5页)

Tamaru用十根手指把牛河的面部肌肉按摩得松弛下来,调整了下颚关节,把那张脸弄得稍微耐看一点。拿来厨房的毛巾,将嘴角的污物拭去。虽然很费时间,但总算变得好看些了,至少不会让人身不由己地转过脸去。只有眼皮怎么都合不起来。

“就像莎士比亚写的那样。”Tamaru对着那只奇怪而沉重的脑袋,用平静的声音说道,“今天死去了,明天就可以不死。尽量去看对方良好的一面吧。”

是《亨利四世》还是《理查三世》?他想不起这句台词的出处了。但这对Tamaru来说算不上重要问题,他此刻并不想搞清正确的来源。Tamaru解开捆绑着牛河手足的绳索。为了不在皮肤上留下痕迹,他用的是柔软的毛巾绳与特殊的绑法。他把绳索、套在头上的塑料袋,还有绕在脖子上的橡皮筋收集起来,装进了备好的塑料包。迅速地检查牛河的东西,将他拍摄的照片一张不漏地回收,连照相机和三脚架也装进包里带回。万一被人知道他在这里进行监视,难免招来麻烦。他们会猜测他到底在监视谁。于是川奈天吾的名字很可能会浮出水面。密密麻麻写满小字的记事本也回收了。此外没留下任何重要的东西,只剩下睡袋、食物和换洗衣服,皮夹和钥匙,以及牛河那具可怜的尸体。最后,Tamaru从牛河皮夹里印有“新日本学艺振兴会专任理事”头衔的名片中抽了一张,放进自己的风衣口袋。

“对不起。”离去时,Tamaru再次对着牛河致意。

Tamaru在车站附近钻进公用电话亭,插入电话卡,按下牛河告诉他的号码。那是东京市内的号码。大概是涩谷区。响了六次后,对方接了电话。

Tamaru省略了开场白,把高圆寺公寓的地址和房间号告诉对方。

“写下来了吗?”他问。

“能不能请您重复一遍?”

Tamaru重复了一遍。对方记下来,又复述了一遍。

“那里有一位牛河先生。”Tamaru说,“你知道牛河先生吧?”

“牛河先生?”对方说。

Tamaru无视对方的话,继续说道:“牛河先生就在那里,遗憾的是他已经不再呼吸了。看上去不像自然死亡。皮夹里装着几张‘新日本学艺振兴会专任理事’的名片。如果警察发现那东西,只怕早晚会查清和贵方的关系。鉴于形势,那样一来说不定会有麻烦。恐怕早点处理掉为好。这种业务不是你们的拿手好戏吗?”

“你是谁?”对方问。

“热心的通报人。”Tamaru说,“我也不太喜欢警察。和贵方差不多。”

“非自然死亡?”

“至少不是寿终正寝,也不是含笑而终。”

对方沉默片刻。“那么,那位牛河先生究竟在那种地方干什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详情得去问问牛河先生,但刚才我告诉过你,他现在处于无法作答的状态。”

对方略一停顿。“你大概和到大仓饭店来的年轻女人有关系吧?”

“这可是别指望有答复的提问。”

“我和那位女子见过面。你这么说她就会明白。有话希望你转告她。”

“我听得见。”

“我们没有加害她的打算。”对方说。

“可照我理解,你们是在死命搜寻她的下落。”

“完全正确。我们一直在寻找她的下落。”

“可你说不打算加害她。”Tamaru说,“根据是什么?”

在回答之前,有一段短暂的沉默。

“说得简单一点,在某个时刻情况发生了变化。当然,领袖的去世被周围的人深深悼念,话虽如此,但这件事已经结束,时过境迁了。领袖痼疾缠身,在某种意义上其实是自求了断。所以关于这件事,我们并没有继续追究青豆女士的打算。我们现在希望和她见面谈谈。”

“谈什么?”

“谈谈双方共同的利害得失。”

“但是,这说到底不过是贵方的想法。就算对你们来说有谈的必要,她或许也不希望这样。”

“谈一谈的余地肯定是有。我们这边也有些东西可以提供给你们。比如说自由和安全,还有知识和情报。能不能找个中立的地方谈谈呢?不管哪里都行,由你们指定地点好了,我们一定会来。百分之百保证你们的安全。不光是她,和这次事件有关的所有人员的安全都能得到保证。谁都不必再东躲西藏了。这对双方来说应该都不是坏事。”

“那是你的说法。”Tamaru说,“可是,没有依据能证明你这个提案值得信任。”

“总之,能不能请你转告青豆女士?”对方耐心地说,“事态十分紧急,我们还有一些让步的余地。如果需要具体证据证明我们的诚意,也可以考虑。只要往这里打电话,随时都能联系上。”

“你能不能说得明白一点?你们为什么如此需要她?究竟发生了什么,导致情况变化如此之大?”

对方轻轻呼吸一下,说:“我们必须继续倾听声音。那对我们来说就像丰沛的水井,我们不能失去它。现在我只能告诉你这些。”

“为了维持那口水井,你们需要青豆。”

“这不是一句话能讲清楚的事。我只能说,和这个有关系。”

“深田绘里子怎么样?你们已经不再需要她了?”

“我们现阶段并不需要深田绘里子。不管她人在哪里、在做什么都没关系。她的使命已经结束了。”

“什么使命?”

“其中的前因后果非常微妙。”对方停了一下,说,“很抱歉,现在不能说得更详细了。”

“你不妨好好考虑一下自己的处境。”Tamaru说,“目前比赛的发球权在这边。我可以自由地跟你们联系,你们却不能。你们连我是谁都没搞清楚。不是吗?”

“完全正确。主动权目前在你们那边。我们连你是谁也不知道。虽然如此,这种事仍然不能在电话里说明。刚才我说的那些,就已经过头了,恐怕超越了赋予我的权限。”

Tamaru沉默了一会儿。“好吧。我们会考虑你的提案。这边也需要商量。以后也许会跟你们联系。”

“等着你们的联系。”对方说,“请允许我再啰嗦一遍:这对双方来说应该都不是坏事。”

“假如我们无视或拒绝这个提案呢?”

“那样的话,就只能按照我们的方式去做了。我们有一点小小的力量。事态可能会变得稍微暴烈一些,说不定要殃及周围的人,虽然那并非出自本愿。你们那边不管是谁,都别想安然脱身。这对双方来说,大概不是愉快的前景。”

“也许是吧。不过事情发展到那一步,看来还需要一些时间。而借用你的话来说,事态十分紧急。”

对面那个男人轻轻假咳一声。“也许是需要些时间,不过,也可能不需要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