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牛河 冷也好不冷也好,上帝都在这里(第2/5页)

牛河一言未发。他发不出声来。

“牛河先生,我说过好几次了,我要的是真话。所以再问你最后一次。是教团指示你守在这里监视川奈天吾的动向,刺探他和青豆之间的关系吗?这非常重要。事关人命。你好好考虑,老实地回答我。要是你说假话,可别想瞒过我哟。”

“教团不知道这件事。”牛河好不容易说出这么一句。

“对,这才是真话嘛。教团还没有掌握青豆和川奈天吾有关联。你还没有把这个事实报告给他们。是吧?”

牛河点点头。

“要是你一开始就说真话,就不必去看什么海底了。不好受吧?”

牛河点点头。

“这个我知道。我以前也受过同样的罪。”男人像聊天似的说,“这到底有多痛苦,没体验过的人是不会知道的。痛苦可不是能简单地一般化的东西。每种痛苦都有不同的个性。把托尔斯泰的那句名言改一下——快乐的滋味总是相似的,而痛苦却各不相同。当然,大概还说不上是滋味。你不这么看吗?”

牛河点点头。他还在微微喘息。

男人继续说道:“所以咱们别再遮遮掩掩了,何不推心置腹、实话实说呢?你看这样如何,牛河先生?”

牛河点点头。

“要是你还不肯说实话,就得再请你去海底走一趟。这次要请你走得再慢一点,时间再长一点,离极限再近一点。万一失了手,也许就回不来了。你大概不想受这份罪吧?怎么样,牛河先生?”

牛河摇摇头。

“看来咱们很有些共通之处。”男人说,“一看就知道彼此都是独狼,或者说是落单的野狗。老实说,都是不能见容于这个社会的角色,天生和组织之类合不来,也根本不会被组织接纳。一切都得自己干。独自决断独自行动,独自承担责任。虽然听命于上司,可没有同僚也没有部下。唯一能依赖的就是自己生就的头脑和手腕。是不是?”

牛河点点头。

男人说:“这是你我的强项,有时也是你我的弱点。比如说这一次,你有点急于求成了。也不把中途经过向教团汇报一下,就打算自己解决问题。想尽量干得漂漂亮亮,一个人夺得全功。结果疏于防范了。对不对?”

牛河再次点头。

“你这么卖力,难道有什么理由?”

“对于领袖的死,我犯有过失。”

“怎样的过失?”

“青豆的身世调查是我做的。让她去见领袖之前进行过严格的审查,我没发现任何不妥之处。”

“但是她处心积虑要杀领袖,还当真要了他的命。你没能好好完成下达的任务,总有一天得为此承担责任。说到底,你不过是个用完就扔的外人,何况现在又成了个知道太多内情的家伙。你想活命,就只能把青豆的人头献给他们。大概是这么回事吧?”

牛河点点头。

“对不起了。”

对不起?牛河那奇形怪状的脑袋里思忖着这话的意思,随即恍然大悟。

“杀领袖那件事,是你策划的吗?”牛河问。

男人没有回答。但牛河理解,那无言的回答绝非否定。

“你打算把我怎么办?”牛河问。

“怎么办呢?老实说,我还没想好。接下去再慢慢考虑。一切都得看你的态度。”Tamaru说,“我还有几件事要问你。”

牛河点点头。

“把‘先驱’联系人的电话号码告诉我。你肯定有一个直线联络人。”

牛河略一踌躇,结果还是说出了号码。事已至此,这也不是什么值得舍命相瞒的事了。

“姓名?”

“我不知道。”牛河说了谎。但对方并不在意。

“他们厉害吗?”

“相当厉害。”

“但还算不上是行家。”

“能力很强。执行命令时毫不犹豫。但不是行家。”

“关于青豆,你已经追查到什么程度了?”Tamaru问,“找到她的藏身处了吗?”

牛河摇摇头。“还没找到,所以才守在这里继续监视川奈天吾。要是知道青豆的下落,早就转移到她那边去了。”

“有道理。”Tamaru说,“可是,你是怎么发现青豆跟川奈天吾有关联的?”

“靠走访。”

“怎么走访?”

“我逐一调查了青豆的履历,一直查到她小时候。她在市川市的公立小学念过书。川奈天吾也是市川市出身。我想弄不好那时候便认识,就跑到小学一查,果然,他们有两年是同班同学。”

Tamaru在喉咙深处像猫那样低低呻吟一声。“原来如此。你的调查可真是锲而不舍呀,牛河先生。肯定花了相当的时间和精力。佩服啊。”

牛河沉默着。现在不是在问他问题。

“我再问你一遍。”Tamaru说,“眼下知道青豆和川奈天吾的关系的人,只有你一个?”

“还有你知道。”

“我不算。我是说在你的周围。”

牛河点点头。“在我这方面,知道此事的就我一个。”

“不是谎话?”

“不是。”

“那好,你知不知道青豆怀孕的事?”

“怀孕?”牛河说。声音里可以听出惊愕的余响。“是谁的孩子?”

Tamaru没有回答。“你真不知道这件事?”

“我不知道。不是说谎。”

Tamaru片刻不语,观望牛河的反应是真是假,然后说:

“好吧。看来你是真不知道。我相信你。不过,你曾经有一段时间在麻布的柳宅附近嗅来嗅去。没错吧?”

牛河点点头。

“为什么?”

“那处宅第的女主人是附近一家高级体育俱乐部的会员,她的私人教练就是青豆。她们的个人关系好像十分亲密。那位女子还在邻近自家宅子的地方开设了一间庇护所,专门保护遭受家庭暴力的妇女,戒备森严。在我看来好像有点过于森严了,所以就顺理成章地推测,青豆很可能是受雇于那间庇护所。”

“那又怎样?”

“但考虑了一下,我觉得不对头。那位女子拥有足够的金钱和实力。这种人就算要把青豆藏起来,也不会放在眼前,一定藏在尽量远离自己的地方。所以我没再继续探查麻布那边,改而调查川奈天吾这条线了。”

Tamaru再次发出低低的呻吟。“你的悟性很好,逻辑思维能力也强,还能吃苦耐劳。只当个跑腿的太可惜啦。你一直都做这种工作吗?”

“以前我做过律师。”牛河说。

“怪不得。想必手段很高明。可是有点得意忘形,太出格了,半路上失足栽了个大跟头。如今是一落千丈,为了挣两个小钱,替新兴宗教当跑腿的。大概是这么回事吧?”

牛河点点头。“是的。”

“没办法呀。”Tamaru说,“像咱们这种独狼全凭自己两只手,要在社会上混下去可不容易。看上去好像事事如意,可一不小心就会栽个大跟头。就是这种世道。”他攥紧拳头,关节发出响声。那是尖锐而不祥的声音。“那么,你向教团汇报过柳宅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