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奥茹欧巴”佩德罗·阿尔杉茹之死及他在金塔斯陵园的葬礼(第4/5页)

“是他第一个占有了你吗?”

德黛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不再说话。罗萨丽娅带着疑惑走了。她也有自己的故事,因此才能克制自己,不哭不闹,募集捐款。

“我很开心能出一份力。我只有这么点钱,不然会捐得更多。”洛科说。他掏空了口袋,也只有几米雷斯。

作坊里的五个人都捐了钱。

洛科解释说:“其实没过多久,大概十五年,连十五年都不到……等一下,我跟你说具体日期,是1934年,也就是九年前。谁不记得那次电力公司大罢工?一开始只有电车司机,鬼知道老爷子为什么插手。”

“他在电力公司上过班?我从来不知道。”

“时间很短。职位是电费账单派发员。他那时候缺钱花,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个工作。”

“他总是缺钱花。”

“但他不还是投身大罢工,被带到理事会,差一点被抓,还被赶到了大街上?从那以后,没有一个电车司机让他买过票。老爷子可不是一般人。”

在卡波埃拉学校,紧挨着教堂的一楼,布迪昂大师坐在长椅上,眼睛盯着前方。他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孤独地聆听着周围的声响。似乎失明还不够悲惨,八十二岁那年他还得了一次脑溢血。但即便如此,在大厅里挤满了人的夜晚,他还会弹奏弓形琴,唱首小曲。罗萨丽娅把消息告诉他。

“我已经知道了,让我老婆带了点钱过去。等她回来,我就去教堂看佩德罗。”

“大叔,您现在身体也不好……”

“闭嘴。怎么能不去?我比他还大几岁,教过他卡波埃拉,但我知道的一切都得益于佩德罗。他是世界上最严肃、最负责的人。”

“你是当真的吗?他那么喜欢玩闹。”

“严肃是说他为人正直,不是说他总板着脸。”

布迪昂大师迷失在黑暗之中,无力的双腿困住了他。他看到年轻的阿尔杉茹在书堆里,永远都在书堆里,独自一人学习,没有老师。

“他不需要,他自己就是老师。”

卡波埃拉大师的妻子五十多岁但依然健壮,她走上楼梯,声音响彻整个厅堂。

“阿尔杉茹看起来很帅,穿着新衣服,周围全是鲜花。一会儿会有人把他送到教堂。下午三点出殡。”

“钱给了吗?”

“我交给米盖尔神父了。那里由他负责。”

罗萨丽娅又上路了。她挨家挨户,走过每一间店铺、酒吧、妓院。她穿过卡尔莫大门,由塔布昂向下走。这儿曾是里迪奥·库何的作坊,如今成了一间小杂货店。她停住了脚步。

那是二十年前、二十五年前还是三十年前的事了,谁知道呢?干吗要算时间呢,一点用也没有。就连她,漂亮时髦的罗萨丽娅,那时候也不是小女孩儿了,而是正值妙龄、令人垂涎的大姑娘。阿尔杉茹差不多五十岁。无边的爱恋,疯狂而又绝望的激情。

他们曾在里迪奥·库何的作坊里共度过一段时光:两个男人在印刷机前,旁边还有一个小帮工。他们时不时地喝口烧酒加把劲。罗萨丽娅点起炉灶,烹饪几道美味佳肴。一到晚上,就会有朋友带着酒水过来。

再往前走,在斜坡的拐角处,曾有一栋大房子,如今已经不见了。在屋顶的阁楼上,她曾见过晨曦来临,笼罩了码头、船只与船夫。破损的玻璃窗子透进雨水、海风、黄色的月亮与群星的光芒。爱情的呻吟随着清晨的到来慢慢消逝。佩德罗·阿尔杉茹在床上永远都不满足,但他又多么迷人啊!

如今,房子、阁楼、临海的窗子都已经不见了。罗萨丽娅继续向前走,但不再觉得孤独,甚至也不悲伤了。两个男人迎面走来,十分匆忙。

“我认识他的一个儿子。是我码头上的一个朋友,后来当了海员。”

“可他从来没结过婚。”

“他至少有二十个儿子,真是了不起!”

两个人都笑了,他可不是一般人。另一声更加清脆洪亮的笑声是从哪来的,罗萨丽娅?才二十个?伙计,不用怕,再添几个儿子进来;佩德罗·阿尔杉茹的那玩意儿无与伦比,能征服纯真的处女,引诱已婚的太太,迷倒放荡的妓女。每个都可能生下他的孩子。他为世界人口增加做出了巨大贡献,我的好人。

5

周身蓝色的教堂伫立在午后的广场上。正是在这曾经对黑人拷打示众的地方,建起了属于奴隶的教堂。在石质地板上,究竟是太阳的反光还是遗留的血污呢?这些石头上流过太多鲜血,这片天空听过太多呻吟,在黑人玫瑰堂的墙壁之间,回荡着太多请求与咒骂。

在佩罗林尼奥,已经很久没有聚集过这么多人了。教堂、庭院、石阶上都挤满了人,还有些不得不站在路上。两辆公交车够用吗?由于汽油的配给有限,很难找到汽车。少校不得不动用关系,前后打点。金塔斯斜坡的人至少和这儿一样多,都在陵园门口等待着。许多人来到教堂,亲眼看看死者平静的面容,有些人吻了他的手。这些人接着来到鞋匠中心区,乘电车到金塔斯等待送葬队伍。阿佛谢总部拉起一块黑布,从一头到另一头。

在教堂的石阶上,少校吸着烟斗,哼哼着“下午好”,没心思多说话。教堂里面,佩德罗·阿尔杉茹梳洗干净,打扮得体,已经准备好下葬。他以前就是这样,衣着考究地去参加坎东布雷庆典,参加街头庆典,赴生日宴会,参加婚礼,替人守灵或者出席葬礼。只在生命的最后阶段,因为穷困所迫,才开始有点不修边幅。然而快乐,他却从来不曾失去。

作为一名三十岁的小伙子,他每天早上都到干亲家特伦西亚——也就是小男孩达米昂的妈妈——的路边摊喝杯咖啡,配上木薯汤和木薯饼。当然是免费的,谁会收他的钱呢?他从很早就习惯了不为一些东西支付费用,或者说用他的笑容、言谈、幽默与学识支付。这并非因为他贪财——他大手大脚、极其慷慨——而是因为别人不要,或者他没钱;钱从来没在他手里捂热过,再说,我的好人,钱不就是用来花的吗?

小男孩达米昂一听到那爽朗的笑声,就会放下一切——哪怕是最激烈的争吵——赶快跑去坐在地上等着听故事。对于奥里沙,阿尔杉茹极其了解,对于其他英雄也一样:从赫拉克勒斯到珀尔修斯,再从阿喀琉斯到尤利西斯。达米昂是一个不听话的淘气鬼,要不是阿尔杉茹教他,他绝对学不会识字。没有一间学校能困住他,没有一个老师能令他信服。他甚至从教养院逃跑过三次。但是阿尔杉茹的那些书(《希腊神话》《旧约》《三个火枪手》《奥利弗游记》《堂吉诃德》),他那富有感染力的笑声和温暖亲切的话语(“快坐这儿,我的小朋友,和我一起读这精彩的故事”)竟让淘气鬼学会了写字、数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