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奥茹欧巴”佩德罗·阿尔杉茹之死及他在金塔斯陵园的葬礼(第3/5页)

门窗打开,教堂司事手持一根点燃的蜡烛走来。埃斯特哭着拥抱了他。人群围着尸体,一名军警手持武器,保持权威。埃斯特坐在圣像雕刻师旁边,扶起阿尔杉茹的头,用长袍的衣襟擦掉他嘴边的血污。少校走过来跟她说话,为了不看她露在外面的乳房,他刻意移开了目光。现在这么做不合适——难道真有什么不合适吗,阿尔杉茹?你肯定会说没有,“任何时候都可以消遣开心”。

“我们要把他送到你那儿,埃斯特。”

“送我那儿?”埃斯特停止抽泣,盯着少校,仿佛不认识他了,“你疯了吗?没看出来这不行吗?这是‘奥茹欧巴’的葬礼,不是随便一个妓女、流氓,怎么能从妓院出门呢?”

“不是说葬礼要从那里走,只是去换件衣服。总不能让他穿着那条破裤子下葬,还有带补丁的外套……”

“也不能没有领带。他去聚会总是打领带的。”罗萨丽娅赶忙说。她是这里年纪最大的妓女,曾是阿尔杉茹的情人。

“他没别的衣服。”

“没关系,我把那件蓝色的开司米衣服给他。那是我婚礼时定做的,如今还和新的一样。”若昂·杜斯·普拉赛勒斯主动说道。他是细木工艺大师,就住在附近。“没关系。”他又重复了一遍,拿衣服去了。

“然后我们把他送到哪儿呢?”罗萨丽娅问。

“什么也别问我,乖女儿,我现在没法思考。问少校去吧,留我跟老头子待会儿。”埃斯特生气地说。她将阿尔杉茹的头放在大腿上,靠着她温暖的躯体。

少校被问住了。去哪儿呢?哎呀,别拿这种蠢事烦我,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他从马路中间移开。然后,不会没有地方的。黑人玫瑰圣母堂的教堂司事——也即死者生前花天酒地的老伙伴——想起佩德罗·阿尔杉茹曾是教友会成员,他功绩卓著,得到豁免,有权在教堂设置灵堂,做入葬祷告、七日弥撒,还能够长眠于金塔斯陵园。

“那就走吧。”少校指挥道。

他们去抬尸体,军警很生气。“警察和代表们还没来,谁也不能动尸体。”军警很年轻,也就十几岁,只是一个少年。他身穿制服,手握武器,执行严苛的命令,就像强权力量的化身——世界上最危险的东西。

“谁也不能。”

少校考量着当时的状况,审视了一下军警:来自腹地,迷信纪律,很难应付。少校试着开口:“小伙子,你是这儿的人吗?还是腹地来的?你知道他是谁吗?要是不知道,我来告诉你……”

“我不想知道。只有警察能带他走。”

少校于是强硬起来。他不能让阿尔杉茹继续暴尸街头——无法设置灵堂,这是罪犯的死法。

“必须把他带走,而且就是现在。”

出于多种重要理由,达米昂·德·索萨少校被称为“人民律师”:人们借此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在此之前,人们已经赋予他少校的头衔——这位少校没有军衔,没有肩章,没有制服,没有参加过战斗,既没下过命令,也没担任过统帅——是位好少校。“人民律师”登上路边台阶,用颤抖的声音愤怒地问道:“难道巴伊亚人民会任凭‘奥茹欧巴’佩德罗·阿尔杉茹的尸体曝陈街头,在排水沟的污泥里,在政府视而不见的腐朽中等待警察的到来吗?等到什么时候?等到中午,等到下午?哦,人民!巴伊亚的伟大民众!是你们赶走了荷兰入侵者,是你们打败了葡萄牙强盗,难道你们会让我们的‘奥茹欧巴’老爸在污秽中腐烂吗?哦,巴伊亚人民!”

巴伊亚人民——不计刚来到斜坡上下的那些,大约有三十人——怒吼着,高举着双手。悲痛的女人们朝布里奥撒的军警围来。事情到了紧急关头,正如少校预计的那样,军警毫不退让。他之所以如此不知变通、令人害怕,不仅因为年轻,还因为迷信权威不容冒犯。他掏出武器:“谁来谁死!”埃斯特站起来,准备赴死。

但是从高处传来了守夜人“软蛋”艾维劳多近乎柔和的哨声。刚刚过去的那个晚上,他履行了职责,也多喝了几杯,现在正要回家:大清早怎么这么热闹?他看到军警手里拿着刀,埃斯特的胸脯露在外面。他以为是妓女打架,但埃斯特非常受他尊敬。

“士兵,”他朝军警呼喊,“立正!”

权威对抗权威:一面是守夜人,穿制服的人中最弱小的,手里拿着吓唬坏人的口哨,头脑灵活,狡猾多端;另一边则是布里奥撒的军警,真正的士兵,手握刀枪,遵循规则,坚持暴力。

艾维劳多看到地上的尸体:“阿尔杉茹,他在这干吗?只是喝多了,对吧?”

“唉,不是……”

少校说起他们如何发现尸体,这个死脑筋的军警又如何不让他们将死者抬到埃斯特那儿。外号“软蛋”的艾维劳多解决了难题,这是制服之间的对话。

“士兵,趁还来得及,还是赶紧撤吧。你脑子坏了,竟敢冲撞少校。”

“少校,我没看到少校。”

“这位就是,达米昂·德·索萨少校,没听说过?”

有谁没听过少校的大名?就连年轻的军警也听说过,那时他还在茹阿泽鲁的军营,每天都能听到。

“他就是少校?怎么不早说?”

严厉是他唯一的力量。失去这种力量之后,他恢复了头脑,第一个履行了少校的命令,将尸体搬上了马车。每个人都向埃斯特的妓院走去。

佩德罗·阿尔杉茹大师活得开心,死得也一样:尸体放在敞篷马车里,驴脖子上挂着铃铛。一路随行的有酒鬼、夜猫子、妓女、朋友。艾维劳多吹着口哨,在队列前面开路。后面的军警一直行着军礼。啊!这短暂的行程就像他策划的一场狂欢,可以记在笔记本上,也可以等到周三的雷神桑构日,在阿玛拉的餐桌上讲起。

4

葬礼的钱基本上都来自妓女,用于租车,购买棺材、蜡烛、鲜花。

因为曾是阿尔杉茹的情人,罗萨丽娅穿上寡妇的丧服,稀少枯黄的头发上披着黑纱,离开佩罗林尼奥向外募捐,没有人拒绝。就连“铁公鸡”马尔科斯,就连这个一口烧酒都不赊给人家的吝啬鬼,也捐了点钱,说了几句哀悼的话。

就是这样。因为除了钱,罗萨丽娅还搜集到许多故事、回忆、祝福、哀悼,到处都有佩德罗·阿尔杉茹的影子,他无处不在。小琪琪还不满十五岁,身体还没完全发育,是德黛妓院里大法官们的最爱。只见她睁大眼睛,拿着阿尔杉茹给她的布娃娃,失声痛哭。

德黛是一位年迈的老鸨。与阿尔杉茹从小就认识,知道他一生都如此疯狂忘我。那时她还是个小姑娘,在三王节游行中扮小牧羊女。那是她年末最爱的活动:九日敬礼和十三日敬礼、街头排演、狂欢游行。阿尔杉茹极不安分,谁能管得了他?他尝过好多处女;单算三王节游行上的牧羊女,就有不少。德黛边哭边笑,继续回忆着。“我那时候漂亮时髦,他就是个穷光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