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迷恋 第七章 一天的早晨和晚上(第4/4页)

“噢,太好了——我听得气都喘不过来了!怀尔德夫先生,我想既然我是那样一种人,我要试试和你再赌一个先令;这样做出不了什么事,你也输得起。”

“很好,”怀尔德夫说,站起身来,举着提灯看起四周来,他发现了一块很大的平坦石头,他将这块石头放在他和克里斯廷之间,重又坐下来。提灯门打开,让光线更亮些,灯光照亮了这块石头。克里斯廷放下了一个先令,怀尔德夫也放了一个,各人掷了一回骰子。克里斯廷赢了。他们接着赌两个先令,克里斯廷又赢了。

“让我们赌四个吧,”怀尔德夫说。于是他们赌了四先令。这回,这笔钱让怀尔德夫赢过去了。

“啊,真是不错,这样的小意外有时也会让最幸运的人碰上的,”他说。

“哟,这下我没钱了!”克里斯廷激动地叫起来。“不过,假如我有钱能赌下去,我会再把它赢回来的,还会赢更多。我真希望这些钱都是我的。”他用力将靴子在地上跺了一脚,这一来,靴子里的几尼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怎么!你莫不是把怀尔德夫太太的钱放在那里了?”

“是的。这样安全。如果我用一个结了婚的女士的钱去赌一下,没有什么要紧吧?如果我赢了,我只留下我赢得的钱,照样可以把她的钱给她;而另一个人赢了,那她的钱也还是到了合法的拥有它的人的手里啦。”

“一点问题都没有。”

打从他们俩动身以后,怀尔德夫心里就老在想,想到自己在他妻子亲友心目中的地位竟如此低劣,真使他心如刀绞。时间一点点过去,他心里渐渐产生了一种报复的打算,但不知道在什么确切的时候才能实施。他盘算着,这样便可以给约布赖特太太一个教训,换句话说,只要他能够,就要向她表明,她侄女的丈夫是她侄女的钱财的最好保护人。

“来,开始吧!”克里斯廷说,一边解开了一只靴子。“我想,我会日夜梦见这笔钱,不过我能发誓,在我想着它时,我的心灵可不会那么低贱。”

他将手伸进靴子,拿出了可怜的托马茜那宝贵的几尼中的一个,钱火热的。怀尔德夫已经在石头上放了一个沙弗林。这样赌博重又开始。怀尔德夫先赢了,克里斯廷大着胆子又押上了一个,这回他赢了。这场赌博的输赢变化不定,不过平均来看怀尔德夫的赢面大。两个人完全入迷于这场赌博,除了眼皮底下这两个神灵的小东西外,他们把什么都忘了;这块平石板,打开的提灯,骰子,以及灯光照到的几片蕨叶便成了他们俩整个的世界。

最后,克里斯廷很快输了;他马上惊恐地发现,属于托马茜的五十个几尼全部跑到对手那儿去了。

“我不管了——我不管了!”他呻吟起来,绝望地开始解开左脚的靴子,去拿另外五十个几尼。“我知道,为了今晚干的这事儿,魔鬼会用他的三齿叉把我扔进火里去的!不过,说不定我还能赢回来,那时我能弄到个老婆陪我坐着度过夜晚,我不怕,我不怕!伙计,这儿再给你一个!”他啪的一声在石板上放下一个几尼,骰子盒又哗哗响起来。

时光流逝。怀尔德夫开始变得像克里斯廷一样激动起来。在赌博开始时,他心中隐隐想的只不过是跟约布赖特太太实实在在地开一个辛辣的玩笑。把钱赢过来,不管公正与否,然后当着托马茜姑妈的面轻蔑地把钱交给托马茜。但是,男人们即使在实行自己打算的过程中,也会受到诱惑而一改初衷的,等到第二十个几尼赢到手后,怀尔德夫的意识中除了一心要为自己把钱赢过来以外,是否还有别的想法,那是绝对大可怀疑了。更何况,现在他想赌赢的已不再是他妻子的钱,而是约布赖特的钱了;克里斯廷出于害怕,直到赌完后才把这个情况告诉他。

这时差不多已是十一点了,这时,克里斯廷差不多是打了个寒战,将约布赖特的最后一个几尼放到了石板上。半分钟以后,这个几尼也跑到那边同别的几尼作伴了。

克里斯廷转过身,扑倒在蕨草上,追悔莫及。“噢,我真该死,这可怎么办?”他呻吟起来。“我该怎么办哪?还有哪个善良的神会怜悯我这邪恶的灵魂?”

“怎么办?还不是一样过日子。”

“我可没法再一样过日子了!我得去死!我说你是一个——一个……”

“一个比我的邻居更厉害的人。”

“是啊,一个比我的乡亲更厉害的人;一个不折不扣的骗子!”

“可怜的小东西,你实在太无礼了。”

“我才不知道这一套呢!我说你才无礼呢。你拿走了不属于你的钱。那一半几尼是可怜的克莱姆的。”

“那是怎么回事?”

“因为我得把五十个几尼交给他。约布赖特太太是这么说的。”

“噢?……哼,如果她把钱给了他的老婆尤斯塔西雅倒显出她更大度了。不过,这笔钱现在在我手里。”

克里斯廷拉上靴子,他沉重地喘着气,隔开一段路都能听见他的喘气声,他收拢两腿,站起身,摇摇晃晃走去,不见了踪影。怀尔德夫关上提灯打算回家去,因为他认定现在去迷雾冈接妻子已太晚了,她会坐老船长的四轮马车回家去。就在他关上提灯那扇小小的角门时,附近一个灌木丛后站起一个人,走到了提灯的光圈里。这个走近的人原来是红土贩子。


[1] 皮特钻石是印度一块有名的大钻石,18世纪时被弄到法国,并镶在了波旁王朝的王冠上。在法国大革命时期为防被人发现而被切割开来,但在1792年它仍被从杜伊勒利窃走,不过随后仍被发现。

[2] 据说新生儿头上有胎头羊膜是好运气,不会被淹死。

[3] 印度港口城市。

[4] 英国英格兰西北部城市,也即坎布里亚郡首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