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夜 掷标枪的青年(第4/4页)

那天对我来说,是可以用“跷班去观摩标枪投掷练习”这一行字来概括总结的一天。尽管过程多少有些异乎寻常,但也并没有什么因此而怎么样。青年和我,没交谈过一句话,也不知道彼此的姓名,后来也没再次遇见。

结束大约三小时的练习,青年把标枪收进套子里,换过衣服,对着田赛运动场一鞠躬,令人不及挽留便通过铰链坏掉的小门走到了外面。恭谨的退场。叫人难以想象这个人能够朝着那般漫无边际的地点投掷标枪。剩我独自一人。再怎样凝神注视,标枪描画的轨迹也已被天空吸收,连气息也没留下。

蓦地察觉晌午已过,于是我坐在观众席上吃了便当,从橡树树荫下的自来水水龙头里接水喝了。水龙头看起来相当老旧,可是出来的水却凉凉的很清澈。吃完全部便当后,我想不起还有什么事可干,学青年的样子朝标枪飞往的方向深深一鞠躬,然后离开了运动场。哪里也没去,直接回了家。

从第二天开始,我继续过毫无起色的每一天。早晨七点二十四分发车的电车、上邮局办事和分发特产、茶水间的便当、深夜的飞机。我至今孤单一人,仍旧在同一家贸易公司上班。

那一天和那以后的日子相比,唯一不同的,大概是我的心里面住下了一个掷标枪的青年这一点吧。在别人看来,大概不过是纯粹的错觉,但是对我来说却是一个宝贵的变化。见过青年投掷标枪的我,已经绝对回不到没见之前的我了。陡然侵占内心一隅的椭圆形运动场,永远存在于我心中:那里天空湛蓝,一派静谧,观众席为我空出一条坐起来很舒服的长凳。

我偶尔上那里坐坐,比如无论如何抑制不住要哭的时候。青年这时便握着标枪踩着钉鞋出现,接着在除了我和他之外,没有任何人的运动场的天空底下投掷标枪。标枪简直就像丈夫制作的飞机那样,或者说恍如丈夫的灵魂本身般地飞翔。标枪始终在我伸手不可触及的遥远地点着地。但是用不着担心,因为青年会用充满疼爱的手拔出它,一步一步再次帮我送回到我的心中。我一边侧耳静听他的脚步声,一边擦眼泪。

虽然我完完全全老了,但掷标枪的他一直是青年的模样。

(贸易公司办事员,五十九岁,女性/出席侄女结婚典礼的旅行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