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2/8页)

“说吧。”罗伯特医生说道。

“事实是,我和你们的人接触得越多,就越喜欢。我想更多地了解你们。在这个过程中,”他补充道,看着苏茜拉,“我或许可以找出一些关于我自己的有趣的东西。我可以在这待多久?”

“正常来讲,只要你走路方便啦,我们就会让你离开。但是,如果你对帕拉岛很感兴趣,特别是,如果你对自己很感兴趣——那我们会延长一些。或者,我们应该这么做吗?你怎么说,苏茜拉?毕竟,他的确是为阿德海德工作的。”

威尔本想再次抗议,他是在木浆部工作;但是,话到了嘴边,他忍住了。时间分分秒秒过去。罗伯特医生又重复了他的问题。

“是的,”苏茜拉最后说,“我们需要冒些险。但是,从个人角度而言……个人角度而言,可以试试。这么做对吗?”她看着威尔。

“那么,我认为你可以信任我。至少,我希望你能。”他大笑,尝试着开玩笑;但是,让他不安和尴尬的是,他脸红啦。为什么脸红?他愤怒地在拷问自己的良心。如果有人被出卖,那应该是加利福尼亚标准石油公司。迪帕一旦进来,谁获得石油开采的许可权又有什么分别呢?你更愿意被什么吃掉——狼还是虎?从羔羊的角度来看,几乎没有区别。乔不会比他的竞争对手更差。尽管如此,他还是希望自己没有那么着急给阿德海德送信。但是,为什么,为什么那个可怕的女人不能让他平静呢?

透过床单,他感到有只手放在他没有受伤的膝盖上。罗伯特医生朝着他笑。

“你可以待一个月,”他说道,“我会对你完全负责。我们会尽最大努力向你展示我们的一草一木。”

“我很感谢你们。”

“有疑虑的时候,”罗伯特医生说道,“应该去相信他人。这条建议是老拉贾给我的。当时我还年轻。”他看着苏茜拉:“让我们想想,老国王死的时候,那时你多大?”

“只有八岁。”

“那么,你对他的记忆应该很清晰。”

苏茜拉大笑起来:“有人会忘记他通常谈论自己的方式吗?‘“我”喜欢我茶里的糖。’多么亲爱的人!”

“而且,他是多么伟大的人!”

麦克费尔医生站起来,走到书架那儿。书架在门和衣橱之间。麦克费尔医生从书架的最底层拿出一本很厚的红皮相册,因为热带气候和虫鱼的破坏,相册显得很旧。“这里,有他的照片,”他在翻相册的时候,说道,“这儿。”

威尔看到一张褪色的照片,一个小个子的印度人,戴着眼镜,围着腰布,正把一个装饰豪华的银质船形调味碟里的东西往外倒,倒在一个低矮的小蹲柱上。

“他正在做什么?”他问道。

“把融化的黄油涂到一个类似阴茎的符号上,”医生回答,“我可怜的父亲总是忘不了这个习惯。”

“你的父亲不赞成对男性生殖器的崇拜?”

“不,不,”麦克费尔医生说道,“我的父亲绝对认同。他不赞成的是符号。”

“为什么是符号?”

“因为他认为,人们应该从奶牛中感受宗教的温暖,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没有脱脂、消毒,或进行同质化处理。最重要的是,没有包装在任何类型的神学或礼拜仪式的容器内。”

“老拉贾偏爱容器?”

“不是所有的容器,只是这种特别的锡罐。他对家族的男性生殖器像有种特殊的依恋。这材质是黑色玄武岩的,至少有八百年的历史啦。”

“我明白。”威尔·法纳比说道。

“朝家族男性生殖器像上涂油——这是一种虔诚的行为,表达一种崇高的美好情感。但是,即使是最崇高的想法也和其被期望代表的宇宙神秘完全不同。但是,和崇高想法关联的美好想法——与神秘的直接体验有什么共同点?一点都没有。不用说,老拉贾很了解这一切,比我父亲更了解。他直接从奶牛那儿喝奶。实际上,他就是牛奶。但是,朝家族男性生殖器像上涂油是一种忠诚的做法,他不忍放弃。而且,我不得不告诉你,从来都不应该让他放弃。但是,从符号的角度来说,我的父亲是一位清教徒。他对歌德的学说做出过修订——一切消逝的都是真实。他的想法,一方面看,纯粹是实验科学;另一方面看,纯粹是实验神秘主义。每种层面的直接体验,和对相关体验清晰、合理的陈述:男性生殖器像、十字架、黄油、圣水、箴言、福音、意象、颂歌——他想废除这一切。”

“那艺术从哪儿来?”威尔质问道。

“艺术不可能来,”麦克费尔医生回答,“而且,那是我父亲的盲点——诗歌。他说,他喜欢诗歌;但是,实际上,他不喜欢。为诗歌而诗歌,诗歌有自主的空间。在那儿,直接体验和科学符号之间——那是他简直不能理解的。让我们找找他的相片。”

麦克费尔医生继续翻相册,然后指向一个轮廓分明、眉毛很浓的人像。

“典型的苏格兰人!”威尔评论道。

“然而,他的妈妈和奶奶是帕拉岛人。”

“一点也看不出来。”

“他的爷爷,来自苏格兰皇家自治镇珀斯,最后几乎被认为是印度拉杰普特人。”

威尔看着一张老照片。照片上是一位椭圆形脸蛋的年轻人,蓄着络腮胡,胳膊肘拄在一个大理石基座上。基座上放着一顶奇特的高帽子,底朝上。

“你的曾祖父?”

“帕拉岛麦克费尔家族的第一人——安德鲁医生,出生于1822年,出生地是苏格兰皇家自治镇。他的父亲,詹姆士·麦克费尔,拥有一个制绳厂,具有象征含义。詹姆士是一个虔诚的加尔文教徒,坚信自己是上帝的选民,想着自己几百万同胞都被命运勒着脖子,不会有人给他们解开绳套,而且天上的神一直在掐着他们掉进陷坑的时间,他便有一种深深的自豪感。”

威尔大笑起来。

“是的,”罗伯特医生同意,“听起来很可笑。当时,则不然。当时,很严肃——比如今氢弹发展的情势还严肃。当时很确定的是: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人类都被永恒的硫黄之火所诅咒。要么,他们从来没有听说过耶稣;要么,如果他们听过,他们也没有特别相信这地狱硫黄之火是耶稣从硫黄矿那带出来的。他们不能够充分信任的证据是一些经过实证的、可观察的事实:他们的灵魂没有平静下来。完美的信仰应该是能给心灵带来平静的东西;但是,完美、平静的心灵实际上没人能拥有。因此,实际上没有人拥有完美的信仰。所有人都应该接受永恒的惩罚。”

“很奇怪,”苏茜拉说道,“为什么他们没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