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有爱者必圣洁自己(第3/6页)

“什么?”

“哦,我是指那些没有影响到您个人的恶行。假设他们有谁对我做了什么事,给我布了一个陷阱什么的?或者假设——往我床上放了一只青蛙什么的?”

他听到这句话震惊不已。

“要是出现这种情况,我一定给肇事者扣整整10分。”

“才10分?”

“那就15分。”

“20分多整装呀。”

“那,或者就扣20分。我对恶作剧一向深恶痛绝。”

“我也是。”

“伍斯特先生,要是果然有谁做出这种恶劣的行为,你一定会通知我吧?”

“第一个就告诉您。”我向他保证。

于是乎我一踏进花园就四处寻找小托。这会儿我胸有成竹,伯特伦再无后顾之忧。

没费多少工夫,就让我在凉亭里找到了。他正捧着一本增长见闻的书。

“嗨。”他面露微笑,圣人一般。

话说这个人类祸害是个小胖墩,都怪人民太过迁就,使他得以危害祖国达14年之久。他生就一管朝天鼻、一对绿油油的眼珠,总体形象就是一个未来的小流氓。我以前就讨厌他这副面孔,如今添了这圣人般的微笑,更加觉得目不忍视。

我在脑海里迅速挑选了几句冷嘲热讽。

“哟,小托,”我说,“你在这儿啊。瞧你胖得,都要赶上猪了。”

这句做开场白应该不错。根据经验,要说有哪个话题他不可能乐呵呵地甘之如饴,听任挖苦,那就数他腰间的游泳圈了。记得上次我偶尔提起,他立刻回嘴。别看他一个小孩子家,我要是能有他那些词汇量,都要为之骄傲的。但是现在呢,只见他眼中的渴盼一闪而过,继而露出一个笑脸,越发像圣人了。

“是啊,我体重好像的确是长了点。”他心平气和地说,“趁在这儿的这段日子,我得多运动运动。你要不要坐下,伯弟?”他一边说一边站起身,“你赶了这么久的路,肯定累了。我去给你拿个垫子来。你有烟吗?那有火吗?我去吸烟室给你拿。那要不要我给你端点喝的?”

不夸张地说,我大惑不解。虽然刚才达丽姑妈跟我讲过,但我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这个小无赖对同类的态度真的发生了什么翻天覆地的实质性转变。可眼下呢,听了他这一席话,仿佛他已化身童子军加送货车的结合体,我千真万确是大惑不解。尽管如此,我再接再厉,不改斗牛犬本色。

“你还在念那所破烂小学呢?”我问。

他或许对腰围的问题刀枪不入了,但有人出言侮辱母校,他总不至于也听之任之吧?为了钱这般丧尽天良,那也太不可思议了。可惜我想错了。显然,金钱欲已经把他紧紧攫住。只见他摇摇头。

“我这个学期就毕业了,下学期要去佩文赫斯特。”

“那儿是不是要戴学位帽?”

“是啊。”

“垂着粉红流苏?”

“是啊。”

“你戴在头上不知是什么蠢样子呢!”我嘴里说着,心里却没抱多少期望。我还纵情大笑。

“估计是吧。”他笑得比我更加纵情。

“学位帽!”

“哈哈!”

“粉红流苏!”

“哈哈!”

我只好放弃。

“唉,突突。[4]”我闷闷地道别,转身走了。

几天以后我发现,这小子中毒之深远超过我的预料。小托利欲熏心,已经无药可救。我是从安斯特拉瑟老先生口中得知这个坏消息的。

这天我刚在卧室里用过早饭,焕然一新,下楼梯的时候碰见了他。

“哦,伍斯特先生,”他说,“你之前对我组织的这个小小的品行奖很感兴趣,我很高兴。”

“哦,啊?”

“当时好像给你解释过计分标准。不过呢,今天早上,我不得不做点小改动。我觉得这是情况需要啊。当时我正巧遇见咱们女主人的侄儿小托马斯。他刚进门,一脸疲惫,看来风尘仆仆的。我于是问他,这么一大早的,他去哪儿了——当时还没开早饭——他说前一天晚上听你感叹离开伦敦前忘了安排把《体育时报》寄到这儿,所以他特地跑去火车站,徒步走了3英里多路,帮你买了一份。”

我眼前一花,视线一片模糊。眼前仿佛出现了两位安斯特拉瑟先生,两个轮廓都有些闪烁不定。

“什么!”

“我理解你的激动,伍斯特先生。我感同身受。像他这么大的孩子,居然如此无私善良,实在难得一见。从这件小事中足见他一片赤子之心,我分外感动,因此打破了原来的规矩,给小朋友额外加了15分。”

“15分!”

“现在想想,还是加20分吧。就像你之前说的,这个数字才整装。”

他迈着方步走了,我火速去找达丽姑妈。

“姑妈,”我说,“情况大大地不妙。”

“还用你说,”达丽姑妈动情地说,“你知道刚才出什么事了?斯内蒂瑟姆那个小人跟邦佐说,要是他早饭时在安斯特拉瑟先生背后拍纸袋子响儿,就给他10先令。这种人,就该把他赶出赛马场,逐出俱乐部!再次感谢爱情的力量!我可爱的邦佐听了以后瞥了他一眼,不屑地走开了。但由此可见咱们的对手有多可怕。”

“还有比这个对手更可怕的,姑妈。”我说着跟她解释了情况。

她目瞪口呆。甚至可以说呆若木鸡。

“托马斯真这么做了?”

“千真万确是小托。”

“为了给你买报纸,走了6英里路?”

“6英里还多一点。”

“卑鄙无耻!老天,伯弟,你想过没有,他或许会继续日行一善——甚至两善?就没有办法阻止他吗?”

“我是无计可施了。姑妈,不得不承认,我一筹莫展。眼下只有一个办法。咱们得叫吉夫斯出马了。”

“也是时候了,”我家亲戚暴躁地说,“一开始就该叫他过来。上午就给他拍电报。”

吉夫斯实在难得。他总是善解人意,什么严峻的考验都不在话下。在享受例行年假的当间儿,要是被一纸电报召回来,许多人都要大发脾气的,但吉夫斯不是这种人。第二天下午他就赶回来了,只见他晒成了古铜色,身强体健的样子。事不宜迟,我立刻交代了情况。

“就是这样了,吉夫斯,”我概述过后总结道,“这个难题,只怕要你穷尽智慧。这会儿你先好好歇着,晚上用过清淡的饮食,找个安静没人的角落,集中精神思考。你晚饭有没有特别想吃的东西、想喝的酒水?有没有什么你觉得能额外刺激大脑的东西?有的话尽管说。”

“多谢少爷。我已经想到了一个计划,想来应该能奏效。”

我凝视着他,一股崇敬之情油然而生。

“这么快?”

“是,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