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梗犬麦金事件(第3/5页)

“我把狗送给他了呀。我就知道你不会介意的。瞧,咱们务必对他千依百顺。要是我拒绝,他准会把剧本批评得体无完肤,那布丁卷什么的辛苦就白费啦。你瞧——”

我挂上听筒。嘴巴合不拢,眼神发直。我跌跌撞撞地出了电话间,踉踉跄跄地走出俱乐部,招呼了一辆出租车。一回到公寓,我就大叫吉夫斯。

“吉夫斯!”

“少爷?”

“你知道吗?”

“恕我不知道,少爷。”

“那只狗……阿加莎姑妈的狗……麦金……”

“少爷,我有一会儿没看见它了。午饭之后就没见,可能是在少爷的卧室。”

“是,更可能根本就不在。你想知道它在哪儿?在萨沃伊酒店的套间。”

“少爷?”

“威克姆小姐刚刚告诉我,说她把麦金送给布卢门菲尔德二世了。”

“少爷?”

“给布卢门菲尔德二世了,我跟你说。薄礼一件,小小意思,聊表心意。”

“不知小姐此举为何,少爷?”

我解释了来龙去脉。吉夫斯恭恭敬敬地咋舌。

“我一直认为,少爷或许记得,”他听我说完开口道,“威克姆小姐虽然楚楚动人——”

“是是,别管这些了。咱们怎么是好?这才是重点啊。阿加莎姑妈六七点就要回来了,她会发现少了一条亚伯丁梗。估计她一路上晕船晕得厉害,所以你也不难想象,等我宣布她的爱犬平白给了一个陌生人,她可不会有什么慷慨的心情。”

“是,少爷。的确令人为难。”

“你说令人什么?”

“为难,少爷。”

我鼻子里哼了一声。

“哦?”我说,“照我看,要是你遇上旧金山地震爆发,估计会竖起食指说‘啧,啧!嘘,嘘!喏,喏!得了!’我上学那会儿,人家跟我说英语博大精深,是世界上表达最丰富的语言,从头到尾数得出一百多万带劲儿的形容词。可你呢,听说这桩惨事,唯一能想到的词儿却是‘为难’。这不叫为难,吉夫斯。这叫……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天崩地裂,少爷?”

“不是才怪呢。好了,怎么办呢?”

“我去给少爷兑一杯威士忌苏打。”

“这有什么用?”

“少爷可以借此平复一下。与此同时,若是合少爷的意,我会思量一番。”

“去吧。”

“遵命,少爷。我想,少爷是不希望有意或无意地破坏掉威克姆小姐和布卢门菲尔德父子之间既存的友好关系吧?”

“呃?”

“比如说,少爷不会考虑前往萨沃伊酒店,向对方索要麦金?”

这个想法挺诱人,但我坚定地摇了摇脑瓜儿。咱们伍斯特是有所为,但是——各位明白吧——也有所不为。按他这个步骤走,无疑能手到犬来,但开罪了那个小子,他准保要翻脸,否了那个剧本。虽然我觉着伯比她母上大人写出来的东西很可能对票友们有害无益,但话虽如此,我总不能打翻老夫人到了嘴边的好茶吧。总而言之,是君子成人之美的义务使然。

“不错,吉夫斯,”我回答,“不过,要是你有什么办法让我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酒店套间,把那只畜生偷出来,又不伤了彼此的和气,那尽管说。”

“我尽量想办法,少爷。”

“那赶快行动,不得有误。听说吃鱼对大脑很好。去补充点沙丁鱼,然后回来报告。”

“遵命,少爷。”

约莫过了10分钟,吉夫斯便折返回来。

“我想,少爷——”

“怎么,吉夫斯?”

“我想,少爷,我发现了一个行动方案。”

“或者叫计策。”

“或者叫计策,少爷。这个行动方案或者计策可以解决眼下的问题。若是我理解得不错,少爷,布卢门菲尔德父子是去欣赏电影了?”

“正解。”

“如此一来,5点一刻之前不会返回酒店?”

“还是正解。威克姆小姐定了5点半过去签合同。”

“因此,套房此刻空无一人。”

“只有麦金。”

“只有麦金,少爷。因此,一切都取决于布卢门菲尔德是否留下指示,如若威克姆小姐提前到达,是否请她直接到套房等候。”

“为什么一切都取决于这个?”

“如果有这份指示,那么事情就简单了。只要安排威克姆小姐5点抵达酒店,进入套房,而少爷也同时抵达酒店,在套房外面的走廊里观望。如果布卢门菲尔德父子尚未返回,威克姆小姐开门出来,少爷就趁机进门,带上麦金离开。”

我目瞪口呆。

“你吃了多少罐沙丁鱼,吉夫斯?”

“一罐也没有,少爷。我不嗜沙丁鱼。”

“你是说,你这个了不起的、完美的、神奇的计策,不靠吃鱼刺激大脑就想出来了?”

“是,少爷。”

“你真是独一无二,吉夫斯。”

“多谢少爷夸奖。”

“对了!”

“少爷?”

“要是麦金不肯跟我走怎么办?你也知道它智力多贫乏。尤其这会儿,它适应了新环境,准把我忘得一干二净,当我是彻彻底底的陌生人呢。”

“我也想到了这一层,少爷。谨慎起见,请少爷先在裤腿上撒一些八角茴香。”

“八角茴香?”

“是,少爷。八角茴香广泛用于盗狗业。”

“可吉夫斯……要命,八角茴香啊?”

“我认为此举必不可少,少爷。”

“那玩意儿去哪儿弄啊?”

“杂货铺子均有售,少爷。烦请少爷出门选购一小罐,我则即刻致电威克姆小姐,将设想的计划告诉她,并确认一下她能否进入套房。”

不知道出门买八角茴香的纪录是多少,但我觉得纪录保持者非本人莫属。想到时间嘀嗒,阿加莎姑妈离大都会越来越近,我罕见地一阵疾走。本少爷返回公寓如此之快,简直要和出门时的自己撞个正着。

吉夫斯有好消息汇报。

“一切如我们所料,少爷。布卢门菲尔德先生的确留下指示,允许威克姆小姐先行进入套房。此刻威克姆小姐正赶往酒店,等少爷到了,过去找她便是。”

知道吗,吉夫斯纵然有不少让人指摘之处——就说我吧,在我看来,他对于晚礼服衬衫的看法极为守旧落后又反动,我这个观点从来没有动摇过——但不得不承认,这家伙制订起作战方案来是把好手。拿破仑真应该跟他上上函授课。只要是吉夫斯的计策,依着照办就是了,保管没问题。

就本次行动而言,一切按部就班。以前我还真不知道偷狗原来这么容易,我还以为这活儿需要冷若冰霜的大脑和钢铁般的意志呢。这下我才发现,只要有吉夫斯指导,小娃娃都能做到。我到了酒店,偷偷上了楼梯,在走廊里转悠了一会儿,假装成盆栽棕榈,以防有人经过。很快,套房的门开了,伯比走了出来。我一走近,麦金就突然冲了出来,还兴奋地抽动鼻翼。下一秒钟,它的鼻尖就贴到了我薄薄的春季裤料,畅快地一张一合,明显是在享受。假若我是死了五天的小鸟儿,它都不会这么诚心诚意地接近。说到八角茴香味儿,本人是不大喜欢,但看来这气味直戳麦金的灵魂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