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费玛的宽恕和忘却(第4/5页)

费玛说:

“我没有甩她们。恰恰相反。”

安妮特说:

“不管怎样,还是要跟我说说。换个时间吧。今天就不说了。今天我听不进去。我只是需要你把整个原委都告诉我。我枯燥乏味吗?自私吗?以自我为中心吗?令人反感吗?你认为我的肉体令人反感吗?”

费玛说:

“恰恰相反。我并不认为自己跟你十分般配。可我仍然情不自禁地觉得我俩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可是你瞧,安妮特,天气放晴了。耶路撒冷美丽的冬日啊,阵雨之间的太阳啊,好像天空这会儿正在唱歌似的。我们出去走走好吗?并没有想到什么特别的地方,就这么溜达溜达好吗?现在是四点半:很快就要黑了。如果我可以斗胆一次的话,我想对你说你是一个漂亮又妩媚的女人。请别误会。我们走吧?只是溜达溜达、看看晚霞好吗?你会觉得冷吗?”

“不了,谢谢。我已经占用你好几个小时的时间了。事实上,可以。我们就溜达溜达吧。如果你不是太忙的话。真美,你刚才说的,好像天空这会儿正在唱歌,这句话真美。什么话只要经过你的嘴说出来就是那么美。你要向我保证,你这会儿并不指望从我这里得到什么,这样你到时就不会失望了。你知道,我就是做不出来。你千万别在意。我不该说这个。对不起。我们就边走边谈吧。”

当天夜里晚些时候,费玛为没有及时换洗汗津津的床单感到羞愧难当、后悔不迭,他为家中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招待安妮特感到十分尴尬,家中只有一块煎蛋饼、一只软塌塌的西红柿和父亲带给他的那瓶甜酒。他小心翼翼、恭恭敬敬地脱下她外层的衣服,就像一位父亲在帮自己的女儿上床睡觉。他递给她一条穿过的法兰绒睡衣。从衣橱里把睡衣拿出来时,他嗅了嗅,犹豫了一下,可他再没有别的睡衣了。他把毛毯披在她身上,然后一边贴着她跪在冰冷的地板上,一边代散热器和床垫道歉,因为散热器供热不足,床垫又高低不平。她将他的手心朝她的脸颊拉过去,一时间,她的双唇触到了他的手臂。他慷慨地向她回报,一边揉搓、抚摩着她的长发,一边吻她的前额、她的眉毛、她的面颊、她的下巴,但不敢接近她的双唇。在抚摩她的当儿,他低语道:哭吧。别在意,没关系的。她不停地呜咽着,到最后脸都哭丑了,浮肿得像颗甜菜,这时,费玛关掉电灯。他十分小心地触摸着她的双肩、她的脖子,就这样磨蹭了一刻钟后,他顺着她双乳的曲线慢慢地滑下去,但他克制着自己,没有触摸两个乳峰。与此同时,他仍然一刻不停地吻她,慈父般地亲吻,他想通过亲吻把她的注意力从他的手指上分离出去,因为他的手指正在她的两膝之间滑动着。我感觉糟透了,埃弗雷姆,我感觉糟透了,我觉得自己一钱不值。费玛咕哝着:你真了不起,安妮特,你让我觉得亢奋。这样说着,他的手指一点一点地挨近她的性器官,停下来,做好被排斥的准备。接着,他感到再清楚不过了,她已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困境中,好像压根儿就没有注意到他在弄些什么,她断断续续地咕哝着,一遍又一遍地描述她所遭遇的不公,这时,费玛便开始温柔地挑逗她,同时竭力排解脑海中她丈夫用手指敲击东西的习惯,直到最后,她叹息着,一只手搂着他的脖子,一边呢喃着:你真好。这一声呢喃使他获得了勇气,他开始触摸她的双乳,并把他的性欲集中在她身体的一侧,不过还是不敢用自己的身体摩擦她的肉体。他只是继续摩挲着她的身体,这儿摸摸,那儿揉揉,一边寻找她的衣带,喃喃地说着慰藉和安抚的话,但他自己却不听自己在说些什么。最后,他意识到他的耐心即将得到回报:他感到一阵回应的波动,一阵轻微的拱起,一阵战栗,尽管她仍在那里诉说,在伤心,在对自己和他解释她错在什么地方、她可能是怎样招致了耶里的憎恶、她如何委屈了丈夫和两个孩子,在黑暗中,她还向费玛坦白,除了阿姆斯特丹的那起风流韵事外,她还有两件风流韵事,是和他的两个朋友,自然是轻浮、愚蠢的行为,但这可能就意味着她目前是罪有应得。与此同时,他的那根手指找到了恰到好处的节奏,于是她的叹息中交织着呻吟;当他把自己的勃起物贴着她的大腿来回摩擦时,她也没有反抗。于是,费玛继续假装着她已悲痛欲绝,以致她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内衣已被脱下。她的胴体还在回应着,她的两条大腿紧紧地夹着他那音乐家般的手指,她自己的手指则在那里摩挲着他的脖子。就在他断定时机已经成熟、正准备用肉体代替手指的一刹那,她的胴体突然弯得像一张弓,她发出了一声孩童般柔和、惊喜的叫喊。紧接着,她全身松弛下来。又一次放声大哭起来。她柔弱无力地用拳头连连击打他的胸脯,悲泣着说:你为什么要对我这样?你为什么要羞辱我?在你之前我就已经饱受摧残了。然后,她冲他背过身体,像个婴儿似的哭起来。费玛知道自己太迟了。他错过了时机。刹那间,他的身体里翻腾起狂笑、愤怒、沮丧和自嘲,全都混合在一起:那一瞬间,他本可以将那个笑容甜美的殖民者一枪打死,还有那个律师和议员。这时,他对自己叫了声“白痴”。接着,他冷静下来,顺从了宽恕和忘却的需要。

他站起身,用床单盖住安妮特,温存地问她要不要再倒一杯甜酒。要不,给她沏点儿茶?

她狂暴地坐起来,紧紧地抓起那个脏兮兮的床单,将床单掩在胸前,摸索出一支香烟,忿忿然点着了之后说:

“你他妈是个混蛋!”

费玛一边掩盖自己那根让他害羞的犀牛角,一边折腾着穿衣服,他像个受罚的孩子似的咕哝着:

“我做什么啦?我对你可什么也没做啊。”

他知道,这些话既是正确的又是错误的,他差点儿就爆发出一阵冷笑,差点儿就咕哝了一句A z o y。但他克制住了,他主动道歉,他责备自己,他不理解自己究竟是怎么啦,和她在一起之后,他竟感到惊慌失措,忘乎所以,她有意宽恕他吗?

她像个愤怒的老太婆,背对着他,急忙草草地穿上衣服。她火爆地梳理着头发,擦干泪水,又点上一支香烟,叫费玛帮她叫一辆出租车,并对他说:从今以后再也不要给她打电话。他问她是否可以送她下楼,她单调、冷淡地回答道:

“这个就没有必要了。再见。”

费玛站在淋浴器下面。洗澡水半温不热的,差不多还是凉的,但他坚持着,将全身上下涂满肥皂,在喷头下就那么着待了很久。三个人当中,他沉思起来,真正的恶棍还是那个律师。然后,他穿上干净的内衣,愤怒地把所有肮脏的床单和浴巾,还有一条茶巾和一件衬衫收拢在一起,把它们统统塞进一只塑料袋里,然后把塑料袋放在前门附近,这样,明天上午他就不会忘了将它带到洗衣店去。在用新床单铺床的时候,他试着从门牙缝里向外吹口哨,可就是吹不出来。我们大家都在一条船上,这是那个俊美的殖民者说的话,但费玛颇为惊奇地发现:从某种意义上说,他的话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