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2/4页)

艾希科尔,我的父亲和斯鲁利克,还有本·古里安,他们是迄今为止犹太人中最了不起的一伙人。你在《圣经》里也找不出比他们更好的了。甚至那些先哲们,虽然我对他们怀有深深的敬意,他们说得头头是道,但是从没有做过一件事。而这些老家伙们在五十年前就已经看到末日就在眼前,犹太人已被逼得走投无路、头撞墙壁了。他们于是手里提着脑袋一起向墙冲撞过去。不成功便成仁,终于冲到了墙外,建立了一个国家。为此,我向他们脱帽致敬,引吭欢呼。

沙漠啊,你细细地听,倾听我的欢呼。山峦、河道,也都来听吧!向约里克·利夫希茨、斯塔奇尼克和斯鲁利克脱帽致敬。向本·古里安和艾希科尔欢呼致意!向以色列国三呼万岁!卡茨内尔松[8]的一个小指头比我整个人加上尤迪、埃特纳、丘卜卡和摩西·达扬等等更有价值,因为他们是以色列的救星,而我们是大地的残渣废物。在整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比得上他们,甚至在美国也找不出一个人。就拿扎罗这样的小伙子为例,这个可怜的小人,从他生下来的那一天起,全世界都在追捕他,拿着斧子要杀他,差点儿把他干掉了——德国人、俄国人、阿拉伯人、波兰人、罗马尼亚人、希腊人、罗马人和法老们像狼群一样扑向他。想象一下,把那样的一个敏感的小伙子杀掉,那个孩子会弹吉他,还具有那些美丽、富有诗意的思想。要不是我的父亲、斯鲁利克、戈登[9]以及他们中的其他人,他会跑到哪儿去呢?在这个鬼世界上哪里会不提出质疑就接纳他,给他工作和温暖,分给他一间房子,还给他自尊和一个可爱的女人,使他过上一种崭新的生活呢?让我们为本·古里安和艾希科尔欢呼吧!为基布兹欢呼吧!万岁,万岁,以色列万岁!

要是我是一个我应该成为的那种人,而不是一个被宠坏了的一文不值的臭狗屎,我就不会弃家出走,而会今晚回到我父亲身边,并对他说,我一切听从你指挥,把我送到你要我去的任何地方,比如拖拉机库,我肯定二话不说就过去。又比如说,送到军队去,或者送到一个新的基布兹,恰好位于这些盐碱地中央的新基布兹,或者派我去大马士革执行一个秘密任务,把那个妇产科医生和那个眼科医生一起干掉,而这项任务已差不多完成了。但是我想,一旦我把我的一切都给了你,那么在我干完了那个我必须做的事后,我今晚或明晚便去佩特拉,为了事业而死在那里。就像《圣经》里扫罗王的窝囊儿子一样,他不配当国王,也不配做其他什么事,只得在一次战争中身亡,这样火炬便可以传到更好的人手里,传到能为他的国家尽更大的力,甚至为《圣经》做出更杰出贡献的人手里。在高地上遭杀害的小约翰,我向你脱帽致敬;大卫,我向你脱帽致敬,你从内心深处写出了如此了不起的颂文,你又是以色列的救主。斯宾诺莎教授,请你原谅,我对你的至理名言领悟得如此迟钝,你说每一个人在生活中都扮演着一个角色,又说我们拥有的唯一选择是去了解我们的角色是什么,并且体面地接受它。唉,闻一闻这风的气味就足以使你成为一个人,使你对这阴沉沉的天空肃然起敬,对这顶天立地、气势恢宏的荒原肃然起敬,对你的父亲、对你的母亲肃然起敬。最后,这风正如阿扎赖亚说的那样,斯宾诺莎说的那样,使你成为你想要成为的人,但是由于你渴望过甚,过于焦急而未能遂愿。因为渴望过甚有害无益。

当他们到达艾因哈斯卜时,天色已暗下来了。约拿单向两名后备役军人致谢道别,背上自己的行装。周围篱笆上的路灯已经点亮了。这地方看上去一半像军营,一半像残破的边陲居民点。约拿单知道,有一个属于军队的或边防巡逻队的德鲁兹教派的穆斯林部队利用它作为巡逻的基地。还能看到一个奇怪的大杂拌:有后备役军人,有来往于提姆纳那些铜矿的矿工,有几个搭便车的乘客、大自然爱好者,以及为部队干活的贝都因人。此外还有一个高个子的丛林居民,他有一双明亮的蓝眼睛、阿拉伯人黝黑的皮肤,托尔斯泰式的胡子一直垂到他长着灰白胸毛的袒露着的胸前。“我打算见见我这里的一些朋友。”这是他想好的借口,万一有人问他的话。不过没有人问他。

约拿单把东西撂在地上,挠了挠痒,然后往四处张望一番。朦胧的山影把月空割裂开来。狗在吠叫,声音嘶哑。在近处的黑暗中,有几个姑娘在唱歌。从帐篷和小屋中间飘来一股篝火的气味。一台发电机在运作,不停地颤动,发出沉闷的嗡嗡声,不时还响起啪啪啪的回火声。约拿单以前来过艾因哈斯卜,一次是跟着一伙人徒步旅行来的,两年前又来过一次,当时是他的部队在一次夜袭约旦后到这里重新结集。袭击的地方靠近阿萨菲,在死海的南端。他想,甚至周围有些人还认识我,不过他们现在绝不会认出我来。但为了保险起见,他戴上了他的羊毛帽,把帽檐拽下来压住眼睛,把外套上的领子竖得高高的,差不多到了耳根。

约拿单在穿过两间预制板房屋的一条臭水沟边呆呆地站了一会儿。他看上去既像一个军人,又像一个吉卜赛人。黄色的灯光在黑暗中熠熠生辉。他考虑了一下下一步该怎么办。首先是找点吃的和喝的东西,并给水壶灌上水。第二件事是爬到这条水沟里去,或者找个有树的地方,把睡袋打开。不过,打开铺盖前他最好先去扒拉两条毯子来,因为这里晚上可能很冷。明天他有一整个上午闲着。他得仔细研究地图,找出保险的路线。他估计他下午两点左右离开艾因哈斯卜,搭车往南去伯梅利哈,然后再往东步行到穆萨干河,朝哈龙山方向走。附近一定可以弄到一本旧的导游手册,介绍佩特拉的情况。他的枪也要擦点油。

我已经十七个小时没有抽烟了。这说明一切都井然有序,按计划进行。我当下需要的是食品和毯子。来吧,兄弟,让我们干起来。

“你好,我的宝贝儿。”

“嘿,亲爱的,你好。”

“你是附近的人吗?”

“我从海法那里过来的。”

“你驻扎在这里吗?”

“我能有幸问一下是谁在问我问题吗?”

“那是另外一码事。现在的问题是我快饿死了。”

“这没有问题,先生,不过你该告诉我你是属于哪一路的人。”

“你在跟我讲大道理。但是如果你真有兴趣,又给我弄点吃的,我将很高兴给你上一堂法律课,阐述我们属于谁这一理论问题。你看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