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第2/5页)

这件事太过意外,体面的丧袍就不要想了。

江鸽子看了一下手上的机械表,时针正指在凌晨四点半的位置。

有殡葬局的小官员从边上试探着过来,他先是战战兢兢的对连燕子施礼,接着小心翼翼的问:“呃,各位大人好,您好,贵府丧仪主家是哪位?我们这里已经给预备了仪式乐队,还按照您们提供的资料,准备了化妆师,棺椁,只是不知道跟哪位详细对接沟通一下。”

江鸽子也不懂这个,就看向庄九德。

九德先生年纪大,被冻的冒清鼻涕,他在寒风中摇摆了几下后才吸着冷气儿问到:“是我,是我!只是不知道那一位……的大体现在在何处?”

这位服务人员表情一僵,回手指指不远处的一辆冷冻车,语气里冒着哭音到:“大人,这车昨天傍晚就停在这儿了……”

而他没有说的却是,这车刚停在这里的时候,接待处还以为是哪个屠宰场的送肉车,结果打开后面车门一看,里面有的却是一张医院担架,那上面还相当粗鲁的捆了一具大体。

再一问司机,对方才说了这位是谁,只叫他们原地等北燕的丧礼承办人。一整天了,殡葬局上下战战兢兢,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就只能傻乎乎的等。

连燕子轻轻叹息了一声,慢慢向着那辆车走去。

古巫对生死界限看的很模糊,他们早就熟悉了这个氛围。

他一边走,他一边跟江鸽子低声到:“这位当年屠杀了那么多贵族皇室,跟有名有姓的都有仇怨。这~算是最后的报复吧,竟然用屠宰场送肉的冷冻车来运她,也真是够恶心的。”

江鸽子从怀里摸索了一下,将一张纸取出打开,看着上面的几行字念到:“这上面说,要为她预备一副琴盒一般的棺椁,按照她的遗嘱,她要穿红色的裙子,恩……这里,这里,对了,这里还有一个地址……九德先生?”

九德先生从寒风中走出,胡子上都是白霜,此刻,他的态度倒是相当肃穆认真的。

“殿下?”

江鸽子随手将那张纸递给他,指指那辆送肉车说:“这上面有个律师的联络方式,她好像有些遗产方面的事情要处理,至于其它的,除了上面要求的几项,剩下的你就看着办吧!”

九德先生接过这张单薄的纸片看了几眼,苦笑着点点头道:“我知道了,您跟他们一起去赞化厅吧,宗室局那边是指定了场所的,那边最起码暖和一些。”

江鸽子摇摇头头,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不用了,我答应……恩,陛下要我代替他抬灵。”

九德先生一惊,他四处看看,有些不敢相信的低声问:“只是您么?”

江鸽子平静的点头。

九德先生张张嘴,吸了一口冷风,本想大声抗议一些什么,大概是觉着不合时宜,他只能小跑着到连燕子面前,低声嘀咕了几句。

连燕子又对他嘱咐了一些什么,他这才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向江鸽子,又看看那辆冷冻车。

连燕子亲手打开那辆送肉车的车门,匆匆向里看了一眼后,这才站在哪儿摆弄了几个手势,释放了躯壳当中的灵魂。

然后……一个穿着红裙的女人,慢慢舒展着她的身姿,如烟一般的升起。

那女人的灵魂十分年轻,有着姑娘有的一切特色,年轻漂亮,精致又可爱。

她穿着一件艳红的长裙,脸蛋年轻健康还泛着粉红,雪幕当中她的黑色头发在空着飘飞着,打着旋儿在空气里流动,看样子,这是一个相当自由的灵魂呢。

后来她站在车顶,看着天空好一会才笑着说:“下雪了啊!”

说完她飘下车顶,钻进车子看了一会后,又围着车子转悠了几圈,表情讥讽又嘲弄的笑着说:“是送肉车啊!”

有工作人员拿着尺子进入肉车车厢,又匆忙跑出去。

江鸽子一直安静的等待着,一直等待到迟钝的太阳缓慢的从天边升起。

按照以往的节奏,宗室贵族那么多,皇室体系那么大,殡葬局这边每天也是有几庄体面的丧事要办理。

可是今天一直到上午七点多了,浊阳都完全升起了,也没有其他人再到这处尴尬的门下等待进入。

那自由的灵魂就光着脚,坐在送肉的车上,一边无所谓快乐的哼着一直歌谣,一边四处自由的观察着。

看样子,她倒是挺愉快的。

这下面有那么多人,然而她却一个人都不认识呢!她叹息到:“不认识呢……就连小爱都没有来啊?!”

被释放的灵魂似乎喜怒也不大强烈,或者她回归了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刻,尽量保持了这时候的某种好的状态。

这时候的她,有着天真良善,大方而美好,对世界无限向往,什么都愿意往好处着想。

她就安静的像小宝宝一般的等待着,终于等到一口样貌奇怪,像大提琴匣子一样,连漆水都没有上的棺材被人推出来。

这是按照这位要睡在琴盒里的要求,临时打造而成的新式棺材。

几位早就等的双脚麻木的化妆师,推着水罐车,举着一件艳红色,镶嵌着碎钻的长裙入了送肉车厢,他们关闭车门再次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没多久,水罐车的管子灵活的抽动起来,一些搅拌着血丝的水从车的缝隙里流出,又随着预先垫在地面的塑料布,灌入下水道。

坐在车顶哼唱的她始终没动,只有那件红裙路过她的时候,她的嘴角勾了一下。

连燕子双手束在大氅内,慢慢活动到江鸽子身边。

江鸽子尽量保持表情平静,用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问他:“那是什么歌?”

“爱的教育。”连燕子回答了曲名,然后轻叹到:“她喜欢这样的歌啊。”

“这样的?”

“对,这是一首古老的儿歌,您没听过么?”

“没有。”

“恩……您冷么?”

“还好,那边快结束了吧?”

“恩,应该很快,这是个寒酸的葬礼,并不需要太多的仪式……”

正说着,那边的车门被再次打开,有人用抬出红纱蒙着的已经开始软化解冻的躯壳肉体。

他们将无依无靠的她放置在琴盒当中,江鸽子走过去,低头俯视她。

此时,她在绵软的被絮当中,如婴孩沉睡,她的脑袋带着一顶奇大的帽子,帽子上还有黄色的装饰布花。

大概是她眼部受头伤连累,无法恢复原来的样子,他们就给她往下扯了几层红纱格挡,尽量掩盖狼狈,只露出笔直的鼻梁,以及向上用某些特殊化妆品故意拉出唇角弧度。

看了好半天,江鸽子才嘀咕了一句:“像在苦笑。”

他身边传来一声呢喃般的解释。

她说:“并没有笑啊,而且我一点也不想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