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本来面目

阮布为了学习降术,多数时间不在村落, 喜欢离群索居。越中有大片茂密丛林, 蛇虫鼠蚁不计其数, 正方便他培育毒虫。

听过他名声的人,除非捧着大把钞票求上门, 极少会靠近他在林中的木屋。

据传言,早年有猎人迷路想要借宿一晚,自那之后再也没有出现, 完全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猎人的亲人找过阮布, 当日没有发生什么, 回去后就陆续发病,药石无医, 死状相当凄惨。

这件事发生之后, 阮布心狠手辣的名声更上一层楼。无论猎人还是采药人, 全都避开他走。更提醒熟人, 千万不要靠近那栋木屋,除非嫌自己命长。

日复一日, 除了生意上门, 阮布极少会见外人。同样的, 也不会有人知道, 以往威风八面, 让人闻风丧胆的降术师,此刻正如蝼蚁一般蜷缩在地上,全身覆盖虫尸结成的甲壳, 口鼻不断涌出黑血,随时可能被自己的降术反噬。

林间忽起一阵急风,攻击阮布的黑影陡然消失。

恐怖的压力减轻,阮布反手抹去嘴边的血,静等片刻,确定黑影没有再出现,才小心翼翼分开虫尸,缓慢从地上爬起身。

屋内一片狼藉。

靠墙摆放的陶罐陶瓮尽数倾倒碎裂,他精心养育的毒虫死去超过九成,残存的也是翅膀破碎,节肢断裂,再不可能为他所用。

阮布咳嗽两声,吐掉嘴里的污血。

“不要让我抓到,否则我定让你生不如死!”

拾起一条百足蜈蚣,阮布看也不看,直接送进嘴里。墨绿的汁液从他嘴角流出,蜈蚣的下半截身体还在扭曲挣扎,情形异常恐怖。

连吞十多条毒虫,阮布终于恢复力气。

他十分清楚,毒虫不能治好他的伤,这种行为无疑是饮鸩止渴。但他没有别的办法,如果不能尽快求来残页上的神明相助,他必会受到降术反噬,早晚死路一条。

阮布翻箱倒柜,掀开墙角的木板,挖出藏在地下的残页。

按照残页上的指示,他切断自己的两根手指,任由血流淌在残页上。口中念念有词,祈求神明眷顾,他愿意献上更多血牲。

在阮布求神时,木屋内又生变化。

墙角的木板陡然翻开,泥土飞溅,一只巴掌长的棺材破土而出,直袭向阮布。

这是他豢养的小鬼,被亲人所杀,怨气冲天。死后又不能投胎,被阮布囚禁炼化,受尽折磨,全身戾气,心心念念都是杀戮,比恶鬼更加疯狂。

“给我停!”

换做未受伤之前,阮布根本不会将小鬼的攻击放在眼里。今时不同往日,他身负重伤,又以毒虫逼出最后的力气,遇上疯狂的小鬼,自然落于下风。

棺材飞到近前,盖板自行掀开,里面涌出大团青黑的毒气。

毒气凝聚成雾,雾中走出一个六七岁的女童,身上穿着鲜红的短裙和红鞋,头发扎成一束,脸上遍布青黑的尸纹。脖颈上留着清晰的掐痕,双眼漆黑,没有眼白。张开黑色的嘴唇,满口尽是锋利的獠牙。

“吼!”

女童发出怒吼,突破阮布的防御,扑到他的肩膀上,狠狠咬向他的脖子。

阮布大惊失色,无法推开女童,只能拼命转头,用胳膊抵住女童的嘴,任由对方咬掉自己一块肉,惊险护住性命。

咯吱,咯吱。

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女童竟将阮布的肉嚼碎,生生吞了下去。

阮布顾不上疼痛,趁机挥开女童,却也因为这样,请神仪式被迫中途停止。流淌在残页上的血仅绘成半个图案,就一点点凝固起来,浮现的黑光也消失无踪。

见到这一幕,阮布脸色惨白,大叫道:“不,不可能!”

他不想死,不能死!

阮布扑到残页前,如枯枝的手指攥紧残页,用力挤压伤口,试图用血完成整个图案。

可惜他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女童发出怒吼,再次扑向阮布。

阮布眼底闪过戾气,咬破舌尖,催动埋在自己体内的母降。

随着降术发动,凡同他接触之人,包括捧着大把钞票来求助的,身中的降头均被激活,生命力被大量抽取,不断涌入阮布体内。

生命力被取走,多数人会大病一场,少数人本就年事已高,不等阮布停手,已然变得皮包骨,恍如干尸骷髅。

这种情形太过诡异,有的发生在人前,消息压都压不住。

若非万不得已,阮布并不想使用这种降术。

这是一种禁术,仅能让他维持半个月的寿命,而且是以魂魄为代价,死后无法投胎转世,比被降术反噬更加严重。

此外,将最阴暗的秘密现于人前,以往那些拜服在他脚下的人,都会想要杀了他,将他挫骨扬灰。

可请神仪式失败,他实在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冒险,先保住性命再说。

阮布恢复力气,女童再不是他的对手。随着降术发动,阮布阴阴冷笑,女童被逼回棺材里,双手抓挠着盖板,发出不甘的怒吼。

“老实听话,不然我让你尝尝鬼降的滋味。”

阮布拾起棺材,也不收拾屋内,将残页贴身藏好就准备离开。

这里认识他的人太多,不能再留。不如前往泰北,先隐姓埋名一段时日再图谋后事。唯一可惜的是,他之前接了一笔大生意,再等上几天就有大笔钱到手,这一走恐怕要泡汤。

阮布并不知道徐虹和王俦已死,只以为禁术发动,他们二人不死也会大病一场。如果没死成,必然会发现体内有异。联系种种情况,很快能找到源头。危及到性命,那两人未必再肯听自己驱使。要想取回那份钱,他必须另想办法。

阮布一边想,一边推开房门,刚踏上木梯,突遇冷风平地而起。

风卷起碎草泥土,让他睁不开双眼。

阮布不得不退回屋内,举起胳膊挡在眼前。

风越来越大,屋顶的木片被掀起,倒卷在风中,发出噼啪声响。

阮布抓住门框,竭尽所能稳住身体。勉强睁开双眼,只见庞大的黑影当头罩下,同先前袭击他的凶禽一般无二。

蛊雕飞落在林间,收起翅膀。

颜珋从蛊雕背上跃下,信步来到木屋前,打量着满脸惊色的阮布,很快察觉他身上存有“异物”。

非神非仙非魔,倒像是源于西方教之物。类似经书和谶书,却又有所不同。

“你是什么人?!”阮布质问道。同时暗中控制小鬼,准备随时向颜珋发起攻击。

颜珋没说话,也懒得和他说话,挥手摇动铜铃,陈英的魂体从中飞出。

她没见过阮布,但因降术的缘故,一眼就能锁定他。不需要颜珋出声,陈英调动体内阴气,弥漫开大片鬼雾,向阮布罩了过去。

阮布立刻释放小鬼,以降术逼迫小鬼阻拦陈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