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或许是被电晕这事着实没面子,梁亦辞没再来骚扰楚悕。

楚悕命令区政府内部加强守卫,又在楼梯间安装指纹锁,神经紧绷了三日,终于在发/情热完全终结时长舒了口气。

大抵这世界上的感情都是朦朦胧胧时最撕心裂肺,清清楚楚的瞬间就变得索然无味。

自从楚悕窥清了梦中人的面容与姓名,心悸就连同求知欲一并退潮了。

一周过后,他强行拆解掉仅余的那份旖旎与不舍,甚至怀疑梁亦辞的出现也不过是自己又一场错觉。

他甚至开始在睡前祈祷,希望能再梦见一回与梁亦辞的纠缠过往,以便自己拼凑出过去的真相。

可惜他接连几日都一夜无梦,只好趁着工作间隙,托人从新区买来报刊杂志,恶补有关梁教授的“光辉”事迹。

安分守己的恶魔比为非作歹的魔鬼更可怕,因为搞不懂他在背地里谋划些什么。

楚悕想了又想,决定还是得派个人去守着梁亦辞。

鉴于最近区政府政事琐碎,国家政府那边又不停找茬,楚悕不方便大张旗鼓监视这位本该没有交集的Alpha,就只派了个存在感不强的Beta小守卫去对方出租屋楼下守着。

关于发/情一事,朋友们九分担忧、一分调侃,对梁亦辞的感情经历充满了好奇心。楚悕竭力忽视羞赧,面无表情转移几次话题,大家也就很有眼色地不聊了。

为表自己并没多在意那位Alpha,楚悕刻意向Beta保卫人员强调,如果没有特殊状况,就不需要拿鸡毛蒜皮的事向他报告。

结果这一疏忽,就出了岔子。

“第一天晚上七点零三分,他下楼扔了两袋垃圾,顺便逗了逗流浪的三花猫。”Beta保卫人员显然抓不住重点,什么鸡零狗碎的事都提一嘴。

被楚悕打断后,他吐了吐舌头,加快语速平铺直诉说:“第二天到第五天,房门没打开过。第五天,我拦下了每天都去敲门的Beta,检查完证件,确认那只是一名普通外卖员。”

“意思是第六天以后,他就没叫外卖了?”楚悕低声问,“你在哪里拦的人?”

“就在小区里。”Beta保卫人员也很懊恼,摸了摸后脑勺,“我当时没想太多,觉得梁教授就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死宅。哪知道警惕性那么强,隔着老远还是被发现了。”

“恩。”楚悕意料之中地点头,没怪他,“第六天呢?”

“第六天我在花台边坐着,实在等得无聊,就、就打了个盹儿,”Beta保卫人员缩了缩脖子,不敢直视区长清澈平静的眼睛,刻意替自己找补道,“不过我手上戴着监测仪呢!假如有戴脚环的Alpha经过,监测仪会响的。”

“哦,结果它响了吗?”楚悕埋头,极有耐心地抚平一张被揉皱得不成样的A4纸。上面罗列着无数梁亦辞花边新闻标题,一个比一个劲爆,事迹一次比一次令人发指。

“……没有。”Beta保卫人员欲哭无泪,“我等到晚上十一点,见客厅灯还亮着,寻思半夜蚊子多,他也没必要挑这时间出门惹事,就回家了——担心出差错,我特意把检测仪塞在首层拐角的箱子后面。”

“结果第二天人就丢了。”楚悕似笑非笑,用稀疏平常的语调总结。

两天前,前去收房租的房东向警方报案,说自己那位Alpha租客留下一笔款项就消失了,离开时还大咧咧将“滴滴”作响的脚环搁在客厅正中央的茶几上,生怕谁瞧不见似的。

没多时,楚悕办公桌上就有了那个残缺不全的脚环。接口处是被利刃硬生生撬开的,警报装置被强行关闭,是以

监控局并没能及时收到消息。

楚悕阴沉脸色摆弄少时,发现最关键的红线被梁教授剪断了。想起资料里关于梁亦辞“机械白痴”的描述,他怀疑对方要不然是运气爆棚,要不然就是从旧区内部人员这里套取了情报。

可惜梁亦辞来到旧区时日尚短,楚悕对他的人际交往圈不甚了解,权衡利弊后觉得自己不至于为此草木皆兵,将自己人排查一次,就只好作罢。

Beta保卫人员见区长垂下目光,用骨节分明的手将好不容易抚平的纸一缕缕撕碎,吓得腿都软了。

客观来讲,这位新区长待人和善,性格温润,从不摆上位者的架子,即使刚来旧区时被媒体铺天盖地诋毁过,也从没对谁发过脾气,属于威慑力不大的那类人。

Beta保卫人员以前也犯过小错,当时新区长非但没怨他,还免了他的责罚。是以这回他想证明自己,才会自告奋勇揽活,没料到又把事情搞砸了。

区长表情始终平澜无波。正午刺目光线透过落地窗垂落,在Omega周身撒下一圈温润光芒,量身剪裁的服饰束裹的身材完美精致,良匠雕刻过的容颜皙白到几近透明。

即使盛夏时节,楚悕也没将领口放下,支楞起一撮颈后黑发,他将后颈严严实实遮住,别人只能从前方窥见他滚动的喉结。

往常Beta小守卫前来汇报工作时,撞见这幕,总怀疑自己脸红得像铸剑的铁,如今天气这般炎热,他却从区长惯常舒散的身姿中感受到低气压,脸不由得吓白了。

他没来由地觉得这次的事比以往都严重。

否则区长也不至于顶着眼周青痕,午睡也不睡,急急忙忙就把他拎来问话。

“是、是我大意了……”他哭丧着脸说,“您罚我吧……”

楚悕似乎有些走神,秀眉微拧,薄唇抿成直线,屈指缓敲桌面。他下意识说完“没事”,隔了几秒才颤颤眼睫,注意到小守卫的表情,就勾出安抚一笑,摆手示意不关他的事。

他恢复平淡神情,问了几个无关痛痒的问题,就让Beta小守卫退下了。

嘭,轻微的门响后,楚悕将脸埋进掌心,长长叹了口气。

盛夏时节的蝉鸣恼人极了,敲向耳膜企图扰乱人类的判断力。楚悕聚拢不了思绪,就摸了摸颈侧,将室温又调低三度,等胳膊上都冷出鸡皮疙瘩,好歹阻止了心脏的絮乱。

他没办法忽略,自己在听说梁亦辞消失时,在被摆了一道的愤怒之余,在迷茫无措褪去后,居然觉得有些好笑。

大意的不是Beta保卫人员,而是他自己。

梁亦辞如果真会待在家中安分守己,就不至于声名狼藉,连总统都拿他没辙,也不至于成为新区人餐后茶余的谈资了。

楚悕并非想不到这层。他只是不愿深究和那个人有关的事,也尽量规避和梁亦辞碰面的可能,才故意没往深的想。

距离梁亦辞义务劳动结束还剩三天,楚悕本以为很快就能结束这种“随时错觉门外有人”的日子,如今看来是不可能了。

他叹了口气。在这个节骨眼联系不上人,肯定是得向国家政府打报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