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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如何,以“金色骷髅”这标题作为怪谈,是让人朗朗上口的名称。不太恐怖也不太可笑,最适合作为向客人吹嘘的好材料,服务生也容易自吹自擂。总之,因为伊佐间嗯呀嗯的,很能理解似的回应,才得以逃过服务生的疲劳轰炸。“因为是没有附餐点的住宿,之后就随便你了。”服务生说完要走时,“客人,你打扮得很奇怪,如果晃来晃去的,会被抓走哦。”

留下失礼又正确的忠告。

伊佐间依旧毫无国民节操,穿着无国籍的服装。

可是,不能钓鱼,也不能乱晃,真不知道为什么要来。时间还早,关在这肮脏的旅店里,还不如待在钓鱼池的监看小屋里。再说从这个房间能看见的,也只有一间不知名的古老寺院而已。

但即使要外出,天气也不好。伊佐间极度讨厌冬天的雨,到明天早上如果还不放晴,真的只得放弃钓鱼了。伊佐间朦胧地望着窗外。外面也一样朦胧昏暗,不知道到底是看见了景色,还是看见了窗玻璃,抑或是看见了映在玻璃上那个少根筋的男人。

即使如此,伊佐间并不觉得有多么郁闷。

他就是这种个性。

——话说回来……

伊佐间想。

在海中载浮载沉的头盖骨——活生生的首级。

那该不会是朱美前夫的头吧?

然后伊佐间笑了,不会有那么愚蠢的事。流到利根川的东西,不可能出现在这种地方。

记得利根川的河口是在千叶还是茨城那个方向,是铫子那一带吧。流入逗子湾的是田越川,这条河川应该没有与其他河川相连。并且,骨头腐烂速度再怎么慢,八年都泡在水里,也不可能还留下完整形状,所以是不会随着海流漂到这里的。再说,从犬吠埼传到九十九里海滨,越过房总半岛,横跨东京湾,再抵达三浦半岛,这长途旅行连想像都很困难。不会有那种海流,他想。即使有也超出一般常识。在流过利根川的阶段就会粉碎了吧,就连砾岩从上游到下游的途中,棱角都磨圆了。更遑论——金色的,浸在海水里,会被染成没品味的恶心颜色吧。

真是太愚蠢了。

可是,似乎可以理解一个月前那时,朱美对着海洋参拜的理由。朱美或许听过那个谣传了。

听到了海上漂浮骷髅的谣言,想起丈夫被河川冲走的头吧。服务生都那么热衷叙述了,一定是传遍大街小巷有名的谣言。

伊佐间想起来朱美冰冷的手指。

会来逗子,是想说不定可以见到朱美,大概是这样吧。不是想见面,而是说不定可以见面。

伊佐间不算有魅力,但也还没油尽灯枯。虽然这么说,也没有和有夫之妇深入交往的精力与精神。半吊子。那天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只是礼貌地说,总有一天会来答谢,便告辞了。简直就像住在巷尾的隐居人士。

——女人送上门来也不懂得珍惜的男人啊。

说了会被人家笑,因此也没对谁说。

然而,总觉得被那位朱美所吸引。伊佐间本来打算和上个月一样,初一那天过来。初一的话,刚好是每月忌日,如果一大早去,说不定会在海边再次见到朱美。

拖拖拉拉就过了三天。

——那么,该怎么办呢?

有点在意隔壁的古寺院。

伊佐间对神社、佛堂的建筑物本身几乎完全没兴趣,但个性上总想去参拜一下。之前也在回程时到镰仓的鹤冈八幡宫拜拜,今天在决定旅店前也去了龟冈八幡宫拜拜。

伊佐间完全不知道两所寺院间有什么关系,但肯定是用一种轻浮的心情,认为鹤之后就是龟吧。鹤就不用说了,会发现龟倒是纯属偶然。

对自认为是多宗教信仰的伊佐间而言,寺院与神社的区别不大。二者都有香油钱箱。顶多就是觉得寺院没有鸟居和铃,并且没有拍手,所以比较朴素罢了。

正当伊佐间想动身去隔壁寺院看看,方才的服务生就出现了。

“客人,你有外食券还是什么的吗?”

“没有。”

如果只是住一夜左右的旅行,伊佐间对于这方面的事,真是毫不在意轻轻松松就出门了。两三年前可能还很麻烦,但最近大概总会有办法的。从来没有因此而烦恼的经验。

“啊,那晚餐怎么办呢?这附近没什么用餐的地方哦。”

“嗯。”伊佐间随便回话。

“这个是我的,请吃吧。”服务生说完,递出碗。

“虽然不足以塞男人的牙缝,但总比没吃好吧。”

“谢谢。”

柿子色的碗里装的是小鱼干。

“有件事……”

“嗯?”

“隔壁寺院。”

“寺院怎么了吗?”

“嗯,那个,我想去拜拜。闲着也是闲着。”

“要拜拜吗?客人,隔壁不是什么有名的寺院。你如果没事晃来晃去,会被骂喔。”

“会被骂吗?”

如果是那样,的确很讨厌。

“隔壁好像不是普通寺院。不知道是什么宗派,但很少看到有人去拜拜。虽然嗡嗡嗡的诵经声不断,但不记得看过寺院里举行葬礼。”

“大姐,你在这里很久了吗?”

“啊,十六岁就在这里做了。战争期间回家乡去,但是,嗯,哎呀,讨厌啦,你想勾引我,不行哦。”

谁要勾引你啊……

伊佐间想要明白地作出澄清,但发现服务生福相的脸微微泛红,终于错失澄清的机会,还不小心微笑了。

“我看起来几岁呢?”

“二十五。”伊佐间想起朱美,所以这么说。

“哎呀,客人真是会说话。我今年三十了喔,所以啊,隔壁的寺院,对啊,十五年没办葬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