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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车上去。”斯特莱克说。他陷入沉思,回身再次走向布罗克班克的房子。

罗宾回到驾驶座。楼上的女人还在盯着他们。

两个身穿显眼警服的女警察从远处走过来。斯特莱克走到栗色的房门前。金属拍打木头的声音在街上回荡。无人应答。斯特莱克正想敲第二次,两个女警官走到他身边。

罗宾坐直身体,想不出警察找他能有什么事。三个人短暂交谈几句,一起转过身走向路虎。

罗宾摇下车窗,毫无理由地觉得心虚。

“他们想知道,”斯特莱克走到罗宾能听到的范围内,喊道,“我是不是迈克尔·埃拉科特先生。”

“什么?”罗宾莫名其妙地说,没想到会听到父亲的名字。

她忍不住想到,也许是马修叫警察来找他们的——可是他干吗要说斯特莱克是她父亲?但他随即恍然大悟。

“这辆车登记在我父亲名下,”她说,“我做错什么了吗?”

“嗯,你停在双黄线上了,”一位女警官不带感情地说,“但这不是我们来这里的原因。你拍了好多照片。没关系,”她见到罗宾惊慌失措,补充道,“每天都有人拍。监控拍到了你。能给我看看你的驾照吗?”

“哦,”罗宾语气微弱地说,斯特莱克投来质询的目光,“我只是——我以为能拍到挺有艺术感的照片。铁丝网,白色的大楼,还有——还有云……”

她递出驾照,羞愧地不去看斯特莱克。

“埃拉科特先生是你父亲?”

“他把车借给我们开,仅此而已,”罗宾说,想象警察联系父母,告诉他们她在巴罗,身边不是马修,手上没有戒指,独自一人……

“你们两位的住址是?”

“我们不是——不住在一起。”罗宾说。

他们报上各自的姓名和住址。

“你是来找人的吗,斯特莱克先生?”另一位警官问道。

“诺尔·布罗克班克,”斯特莱克及时回答,“老朋友了。我们经过这儿,我觉得不如来看他一眼。”

“布罗克班克。”警察重复,把驾照还给罗宾。罗宾暗自希望这位女警官认识布罗克班克,这样自己的过失就没那么重要了。“不错的巴罗姓氏。好了,你们走吧。别再拍了。”

“我。很。抱歉。”两位警官转身离开,罗宾对斯特莱克做口型。斯特莱克摇了摇头,恼火地咧嘴一笑。

“富有艺术感的照片……铁丝网……天空……”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说?”她反问,“我总不能说我在拍工人,因为我觉得里面可能有布罗克班克吧——你看——”

她调出刚才拍的照片,发现个子最高的那个工人脸颊红润,粗脖子,大耳朵,不是他们要找的人。

离他们最近的房门开了。一直在二楼观察他们的那个女人走出来,拉着格子花呢的购物推车。她的表情变得柔和欢快。罗宾想她一定看到警察来了又走,相信他们并非间谍。

“老是这样。”她大声喊道,声音回荡在整条街上。她几乎把“老是”念成了“老师”。罗宾并不熟悉这种口音。她还以为自己挺了解坎布里亚方言呢,毕竟她的老家就在隔壁郡。“到处都有摄像头,拍车牌。我们都习惯了。”

“找出那个伦敦人。”斯特莱克语气愉快地说。女人好奇地顿了顿。

“伦敦来的?有什么事,大老远来巴罗?”

“找一个老朋友。诺尔·布罗克班克,”斯特莱克说,指向远处的房门,“可是没人应门。我想他应该在上班吧。”

她皱起眉。

“你说诺尔?不是霍莉?”

“能见到霍莉当然也很好,如果她在家的话。”斯特莱克说。

“她也在上班,”邻居看了手表一眼,说,“在维克斯敦的一家面包店。要不然,”女人带着一丝黑色幽默说,“你们也可以晚上去‘鸦巢酒吧’看看。她一般都在那儿。”

“我们先去面包店吧——给她一个惊喜,”斯特莱克说,“具体位置在哪儿?”

“白色的小店,从复仇街上去就是。”

他们对她表示感谢。她为能帮上忙而开心不已,转身沿着街走远了。

“我没听错吧?”他们回到车上后,斯特莱克喃喃,抖开地图,“‘复仇街’?”

“好像是叫这个名字。”罗宾说。

复仇街离得不远。他们开过横跨河口的大桥,桥两边有帆船在脏兮兮的水面上漂浮,或者停靠在泥滩上。实用性的工业建筑沿岸排列,之后是更多的联排住房,有些墙面上贴着鹅卵石,有些是红砖墙。

“可能都是船名。”他们开上安菲特里忒街,斯特莱克猜测道。

复仇街是条上坡路。两人在街上徘徊了几分钟,发现一家涂成白色的面包店。

“是她,”罗宾刚把车开到能清晰看见玻璃门的地方,斯特莱克就说,“一定是他的姐妹。你看看她的样子。”

在罗宾看来,那位面包店员的模样比大多数男人更严苛。她和布罗克班克一样,脸颊狭长,前额突出。她的目光严厉,眼睛周围画着厚厚的眼线,漆黑的头发向后梳成朴素的马尾辫。白色的围裙下是件黑色无袖T恤,粗壮的胳膊上满是刺青,从肩膀一路延伸到手腕,两只耳朵上都挂着好几个金环。眉间皱出的垂直细纹让她看起来好像永远在生气。

面包店里挤满人。斯特莱克看着霍莉将面包装进袋子里,想起梅尔罗斯的鹿肉派,差点流出口水。

“我不介意再吃一顿。”

“你不能在店里和她搭话,”罗宾说,“去她家,或者去酒吧,效果会好得多。”

“你可以进去给我买个派。”

“我们一小时前刚吃过!”

“那又怎样?我可没在节食。”

“我也没有,现在没有。”罗宾说。

她勇敢地说出这句话后想到还在哈罗盖特等待她的无袖婚纱。她真的不想穿了?捧花,宴席,伴娘,仪式后的第一支舞——都不要了?预付款是笔损失,礼物要退回去,得知真相后震惊的朋友和亲戚……

路虎里又冷又不舒服。罗宾开了好几个小时车,已经很累了。她想到马修和萨拉·夏洛克,忍不住又想哭。这个想法只存在了几秒钟,但她的心脏在这几秒钟里只虚弱地跳动了一次。

“介意我抽根烟吗?”斯特莱克说,没等她回答就摇下车窗,冷风吹进来。罗宾咽下一句反对,毕竟斯特莱克原谅她引来警察。不知道为什么,冷风让她平静一些,说出想对斯特莱克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