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梭状回(第2/5页)

她点头。

“他想着银行里会有多热。那种压迫和惊慌。然后他下了决心。他决定怎么样呢?贝雅特,他的决定是什么?”

“他进去了。”这句低语充满了感情。

“他进去了。”汤姆放低声音,“隆恩警监走了进去,年轻警员在外面等,等待支援,等那女人出来,等人告诉他该怎么做,或告诉他这只是做梦或演习,他可以回家去,因为今天是星期五,又出了太阳。可是他却听到……”汤姆用舌头抵着上颚,做出嗒嗒嗒的枪声。“你父亲倒向前门,把门撞开,他半个身子在内、半个身子在外地躺倒,胸口中了六枪。”

贝雅特瘫进了椅子里。

“那位年轻警员看到警监躺在那里,知道这不是演习,也不是梦境。对方真的有自动武器,也真的会冷血地对警察开枪。他过去和此后都没有这么害怕过。他读过这种事,他的心理学成绩很好,但脑中似乎有什么碎裂了。他被惊慌淹没,而这还是他考试时作答得极为流畅的东西。他上了车,开走了。他一直开,一直开,直到开回家,他的新婚妻子见到他很生气,因为他错过了晚餐时间。他像个学生站着接受斥责,还答应以后不会再迟到,他们开始吃饭。饭后,他们一起看电视。记者说有位警察在银行抢劫案中被枪杀,你父亲死了。”

贝雅特把脸埋进手里。往事全都回来了,那一整天的情景。她好奇、惊讶地看着毫无意义的蓝天,看着蓝天里的那颗圆圆的太阳。她当时也以为只是做梦。

“劫匪是谁?谁知道你父亲的名字、知道整个银行的状况、知道站在外面的两名警察中,隆恩警监才是会带来威胁的那个?谁那么冷血、那么工于心计,知道能让你父亲处于两难的困境,还知道他会做出怎样的决定?好对他开枪,把那个受惊的年轻警员玩弄于股掌之间?贝雅特,那人是谁?”

泪水从她指缝间流下。“洛斯……”她吸着鼻子。

“我没听到,贝雅特。”

“洛斯克。”

“洛斯克,没错。只有他。他的同伙气死了。他们是劫匪,不是杀手,那人说。他笨得威胁说要去自首,指认洛斯克。幸好,他在洛斯克逮到他以前,离开了挪威。”

贝雅特还在啜泣。汤姆等待着。

“你知道这件事里最好笑的是哪一点吗?你竟然让自己被父亲的谋杀案拖下水。跟你父亲一模一样。”

贝雅特抬起头:“什么……这是什么意思?”

汤姆耸肩:“你要洛斯克指认凶手。他要追一个会在谋杀审判中威胁指认他的人。所以他怎么做呢?他当然会说是那个人。”

“列夫·格瑞特?”她擦干眼泪。

“有何不可?这样你才能帮他找到人。我看到报告,你们发现格瑞特上吊,说他是自杀的。我可不这么确定。要是有人在你们之前找到他,我也不会奇怪。”

贝雅特清了清喉咙:“你忘了几个细节。第一,我们找到一份遗书。列夫写过的东西不多,但我请他弟弟把列夫以前的学校作文本从雾村路上的阁楼里找了出来。我拿去给克里波刑事调查部的笔迹专家金·休伊看过,确认那是列夫的笔迹。第二,洛斯克已经在坐牢了,还是自己去自首的。这点跟意图谋害他人以避免受罚并不符合。”

汤姆摇摇头。“你是个聪明的女孩,但跟你父亲一样,欠缺对心理学的了解。你不明白犯罪心理。洛斯克并没有在监狱里,那只是他在波特森的暂时根据地,一个谋杀罪名就会推翻这一切。在那之前,他等于受到你和他朋友哈利·霍勒的保护。”

他倾身向前,一只手放在她手臂上。“如果这个事实让你痛苦,我很抱歉。但贝雅特,现在你知道了。你父亲并没有失败,而哈利却跟害死他的人合作。现在你怎么说?要不要和我们一起找哈利?”

贝雅特揉了揉眼睛,挤出最后一滴泪水。然后她又睁开眼。汤姆取出手帕,她接了过去。

“汤姆,”她说,“我必须跟你解释一下。”

“不需要。”汤姆揉着她的手,“我明白。你觉得像是出卖了朋友。想想如果是你父亲会怎么做吧。这就叫敬业,不是吗?”

贝雅特打量着他。然后她缓缓点头,吸了口气。这时电话铃响了。

“你不接吗?”铃响了三声后,汤姆说。

“是我妈妈,”贝雅特说,“我三十秒后会回她电话。”

“三十秒?”

“我要用这三十秒告诉你,就算我知道哈利的下落,也绝对不会告诉你。”她把手帕还给他,“请你用这三十秒穿上鞋子出去。”

汤姆感觉到怒火像热锅炉蹿上颈背。他特地享受了一阵这种感觉,然后扯过她手臂,把她拉到自己身下。她倒抽一口气,抗拒着,但他知道,她可以感觉到他的勃起,而且她很快就会张开那紧咬着的唇。

铃响六声过后,哈利挂了电话,离开电话亭,好让后面排队的女孩进去。他转身背对着科博街和大风,点燃香烟,朝停车场和那几辆拖车喷出一口烟。说来好笑,他所在的位置,距离鉴定中心、警察总署和另一个方向的拖车都只要十几步就能到,而他却穿着吉卜赛人的西装,还遭到通缉。这不是让人笑掉大牙吗?

哈利的牙齿咯咯打战。一辆警车迅速驶过车流汹涌但没有行人的大街,他半转过身。他这几天都没睡,没办法眼看着时间滴答溜走,自己却无所事事。他用鞋跟踩扁烟头,正准备离开,却发现电话亭又没人了。他看了看表。快午夜了,她不在家真奇怪。或许她睡着了,所以来不及接到电话?他又拨了她的号码。她立刻接起电话:“我是贝雅特。”

“我是哈利。我吵醒你了吗?”

“我……对。”

“抱歉。要不要我明天再打?”

“不用,现在可以说话。”

“你一个人吗?”

沉默。“为什么这么问?”

“你听起来好……算了,不说这个。你有什么发现?”

他听到她大口吸气,好像想缓过来。

“韦伯查了酒杯上的指纹,大多数都是你的。杯中残余物的分析几天后就会出来。”

“太好了。”

“至于你储藏室的那台笔记本电脑,我们发现里面有个特殊程序在运行,能让人设定寄发邮件的日期、时间。最后一次更改邮件的日期,是安娜·贝斯森死亡那天。”

哈利已经感觉不到刺骨的寒风了。

“所以你收到的那些信,都是早就写好、等着按照预定时间寄出的。”

贝雅特说,“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你的巴基斯坦邻居很久以前就看到你储藏室里的笔记本电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