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人烦的珍珠(第4/13页)

亨利发出急促和悲伤的笑声,但他的声音里没有敌意,他说:“你以为我偷了一些圆石头,坐在这儿干等着一大群条子向我扑来?”

“警察并不知情,亨利,你可能不知道珍珠是赝品。把酒给我,亨利。”

他把剩下的大部分酒都倒给了我,而我兴致高昂地一饮而尽。我把杯子扔向镜子,可惜没砸中。那玻璃杯质地沉,又便宜,掉在地板上,没有摔碎。亨利·埃克伯格开心地大笑起来。

“你在笑什么,亨利?”

“没什么,”他说。“我只是在想,有人发现自己有多么蠢——还有那些圆石头。”

“你是说你没有偷珍珠,亨利?”

他又大笑,带着些许阴郁。“没错,”他说。“我的意思是没偷。我应该揍你一顿,可他妈为什么呢?任何人都会犯傻。不,我没偷什么珍珠,伙计。如果它们是赝品,我不费这个事儿。要是它们真是我看到的那位老太太脖子上戴着的那串,我绝不会躲在洛杉矶一个廉价的小窝里、等着一车一车的条子来逮我。”

我又一次抓起他的手,握了握。

“这就是我想知道的一切。”我高兴地说。“现在我平静下来了。我们去我公寓吧,想想办法找回这些珍珠。你我应该合伙,一定能够战无不胜,亨利。”

“你不是在逗我吧,嗯?”

我站起身,戴上帽子——上下还戴反了。“不,亨利。我是在给你提供一份我认为你需要的工作,还有你能喝的威士忌。我们走吧。你现在的状况能开车吗?”

“见鬼,我可没醉。”亨利一脸惊讶地说。

我们离开房间,走过黑暗的走廊。那个胖经理突然从某个模糊的阴影中出现,站在了我们面前,双手揉搓他的腹部,一双充满贪婪期待的小眼睛盯着我。“一切顺利吗?”他询问道,嘴里嚼着一根因年深日久而发黑的牙签。

“给他一块钱,”亨利说。

“为了什么,亨利?”

“哦,我不知道。就给他一块钱。”

我从口袋里抽出一张一美元的纸币,给了那个胖子。

“多谢,朋友,”亨利说。他对着那个胖子发出咯咯的笑声,敏捷地从他手指间取过纸币。“这是买那瓶酒的钱,”他补充道。“我最讨厌向人讨钱了。”

我们手挽着手走下楼梯,只剩下经理正拼命想把牙签从食管里咳出来。

3

那天下午五点,我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自家公寓的床上,我的公寓位于好莱坞伊瓦尔街附近的富兰克林大道冰碛堡。我转了转疼得要命的脑袋,看见亨利·埃克伯格正躺在我身边,穿着裤子和汗衫。我觉得自己身上穿得也不多。边上的桌子上摆着满满一瓶的老种植园牌黑麦威士忌,是那种一夸脱瓶装的。而地上还有一个相同经典品牌的酒瓶,里面几乎一滴不剩。衣服东一件西一件,脱得满地都是。我的一把安乐椅的缎面扶手上被香烟烫出了一个洞。

我小心翼翼地起身,感觉胃部抽得生疼,下巴颏一侧似乎有些肿。除此之外,我安然无恙。当我从床边站起身时,一阵剧痛划过我的太阳穴。不过,我毫不理会,稳步向桌子上的酒瓶走去,然后把酒瓶举至双唇间。喝了一大口灼热的玉酿后,我感到如释重负。一阵欢欣鼓舞,我已经对任何冒险活动都做好了准备。我回到床边,狠狠地摇了摇亨利的肩膀。

“醒醒,亨利,”我说。“太阳就要下山了。知更鸟在呼唤,松鼠在训话,牵牛花卷起花瓣陷入了沉睡。”

像所有的战士一样,亨利·埃克伯格醒来时,捏紧了拳头。“这噼啪声是什么?”他咆哮道。“哦,是的,嗨,沃尔特。你感觉怎么样?”

“我感觉好极了。你休息得好吗?”

“当然。”他把光光的脚底板甩到地上,双手插入浓密的金发中不住地抓头。“我们昏睡过去之前还挺兴奋的,”他说。“那么我就是打了个盹。我从不一个人喝酒。你还好吗?”

“是的,亨利,我真的感觉棒极了。而且我们还有活儿要干。”

“兴奋。”他走向威士忌,不客气地大口痛饮起来。他用手掌揉了揉肚子。绿色的眼睛平静地闪耀着光彩。“我是个病人,”他说。“我得吃药了。”他把酒瓶放在桌子上,四下打量着公寓。“天哪,”他说,“我们把自己灌醉得太快,我还没来得及看清这个垃圾堆。你这小房子不错,沃尔特。天哪,一台白色打字机,还有一部白色电话。怎么回事,小子——你获得批准了?”

“只是一个愚蠢的玩意儿,亨利,”我说着,轻盈地挥了挥手。

亨利走上前,看着那台打字机和电话机并排放在我的写字台上,还有一套嵌银的办公用品,每一件东西上都镂刻着我的姓名首字母。

“挺阔绰的,嗯?”亨利说,绿色眼睛的视线转向了我。

“还凑合吧,亨利,”我低调地说。

“嗯,接下来怎么着,伙计?你有主意了,还是我们接着喝点儿?”

“不错,亨利,我的确有个想法。有你这样的人帮我,我觉得可以付诸实践。就像他们常说的,我觉得我们必须去打探小道消息。有人偷了一串珍珠项链,整个黑道上立刻会知道消息的。珍珠很难出手,亨利,我以前听说过,因为它们无法切割,只有专家才能鉴定。黑市一定会闹个天翻地覆的。我们应该不难找到某个愿意送信至合适地方的人,告诉他们我们愿意支付一笔合理的费用赎回项链。”

“你说得好听——就一个醉汉看来,”亨利说,伸手去拿酒瓶。“可你难道忘了这些石头是赝品吗?”

“出于怀旧原因,我很愿意支付赎金,没有区别。”

亨利喝了些威士忌,似乎很享受这味道,又多喝了些。他优雅地向我挥了挥酒瓶。

“只能如此——就目前情况来看,”他说。“可这个你刚才提到的黑市,要是没有为这一串玻璃珠闹个天翻地覆呢?还是我昏头了?”

“亨利,我在想黑市可能有幽默感,这个笑话传出去会相当引人注意。”

“我倒有个想法,”亨利说。“有个坏蛋发现潘鲁德多克夫人有一串牡蛎子值老钱了,于是他干净利落地把东西偷出来,屁颠屁颠地去找销赃的人。对方会捧腹大笑。而我会在桌球房里散布些流言,引起一些议论。眼下看来,这么可笑。但这个小偷会惊慌失措地将那些珠子脱手,因为这对他可是个烫手的山芋,即便那玩意只值五分钱外加营业税。但非法闯入是要判刑的,沃尔特。”

“可是,亨利,”我说,“这种情况下还有另外一个问题。如果这个贼非常笨,当然这不会有很大影响。不过万一他智力稍微有些迟钝,这就有影响了。潘鲁德多克夫人是个非常骄傲的女人,生活在这座城市里相当闭塞的区域。如果被人知晓她戴的是赝品珍珠,最要紧的是,要是有人在公共场合暗示,这些珍珠正是她丈夫送给她的金婚礼物——好吧,我肯定你领会其中的意义了,亨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