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伪证(第5/12页)

“王纤萍的父母有两处房产,都在朝阳区,一大一小。老人没留下遗嘱,名下两个法定继承人一个是王纤萍,另一个是她哥哥王千祥——这兄妹俩好像不对付。为了防止在王纤萍的父亲去世前,王千祥私自处置两处房产,郝建波只能通过提出宣告失踪的申请来对其中一处房产进行财产保全——当然,必须是等到老头咽气后才能执行;同时,也能确立自己作为妻子失踪期间财产代管人的身份……这属于民事法律问题。”

我从这堆法律术语中择出有用的部分:“说白了,郝是通过某种法律手段取得本应由妻子继承的财产?”

“二○○○年初郝建波向法院提出申请之后,经过半年的公告期,七月份法院正式对王纤萍宣告失踪。同年年底,王的父亲病故。她哥哥跟郝建波协商后就遗产分割达成一致:王纤萍继承小的那套房子,另一套归王千祥。郝建波代管了妻子的所有财产,直到二○○五年十二月他通过法院对妻子宣告死亡,王纤萍的财产发生继承,作为第一顺位的继承人只有郝和他们的孩子——也就是说,到二○○五年年底的时候,郝已经合法地控制了王的全部财产。”

“就是说,郝建波明显从中获益了?”

“查到这儿,我也觉得郝建波嫌疑最大。二探组完成走访汇报时说:郝和王自九五年结婚以来,感情一直很好,就算后来得知王纤萍不能生育……”

“啥?郝萌不是他们亲生的?”

彬在一旁笑了:“当然不是。否则被继承人的子女先于被继承人死亡的,可以由被继承人子女的晚辈直系血亲代位继承。郝萌要是亲生的,郝建波又何必去法院张罗这堆事,把自己搞得那么可疑?”

对了,我身边有这么个现成的韩大律师在啊。

我冲他会意地点点头:“他们俩感情好,真好假好?”

“应该是……真的吧?”小姜既没结婚又没男友,生活体验有限,回答得自然不是那么有底气,“他们两方的同事、亲属、朋友,甚至是街坊邻居都这么说,而且据说郝建波从谈恋爱开始,就骑车到车站接王纤萍,一直持续到她失踪的那天,有那么点儿单车王子的浪漫。”

“那郝萌是他们领养的?还是郝建波的私生女?”

“是从王家一个山西的远亲家过继来的,手续完备。”

“郝建波吃了王家的财产,还管王家的孩子么?”

“这部分很关键哦!他一继承王纤萍的财产,也就是那套房子,就立刻委托中介公司给卖了。从房管局的备案来看,那房子卖了四十二万多。他随后辞职带女儿前往新西兰的奥克兰,在那里的格林朗医院为郝萌成功地移植了心脏。据说光医疗费用就将近五十万。”

全花了?我追问:“为什么非跑到国外去?”

“不晓得。不过就这个格林朗医院,心脏移植手术从未出现过失败或术后死亡的记录,一次都没有。要我说,他真的很在乎这个孩子。”

“我得找这个郝建波聊聊,给我他现在的住址。”

“没有。郝建波后来就留在新西兰工作了。郝萌倒是被送回国内,跟爷爷奶奶一起住,正在复读小学。你可以去找她谈谈。”

“我跟她谈什么?”

“可以问问她父亲的联系方式啊。另外,领导让我向你转达:王纤萍的正式死讯,需要有人通知她的家属。白局让你去。”

太孙子了。

“唉,建波这孩子命苦啊。”老爷子郝卫国长叹一声,“纤萍失踪那几年,有说她跟别人跑了的,也有说建波是为了图王家的财产对纤萍……可我们做父母的最清楚,那孩子他、他对王家真的是……”

自从我进门通报了王纤萍的死讯之后,郝萌一声不吭地只顾流眼泪,那老两口则是长吁短叹,搞得我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张嘴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郝萌一看就不是王、郝亲生的,确切地说,明显就不是个城市出生的孩子。她虽然已经十六岁了,但个头很矮,肤色黑中透红,即便坐下来罗圈腿也很明显……反正是一眼看上去就不那么讨人喜欢。相比之下,我更心仪她那双间距很宽的小眼睛——至少令这个无声落泪的场景显得不那么楚楚可怜。

我求助地望向彬。他一直盯着郝萌。发觉我在看他,彬扭过头,向我暗示:走吧。

我犹豫了一下,上前、转身、再回身,最后还是过去拍了拍郝萌,说:“别……你母亲不会死得不明不白,我们会抓到凶手。”

出了门我就开始抱怨:“老白真成……”

彬倒是淡然:“总得有人去做。”

“嗯。不过我得另派人找他们问话,郝建波的联系方式都没到手呢……你怎么看?”

“先天心脏缺陷导致激素分泌失衡,那孩子有明显的发育障碍。”

我好泄气:“我们还是去抓凶手吧。”

“给你韩哥架条线。”来到昆玉河畔时,已近午夜,“留一个探组待命……彬,我刚才跟你讲的案件基本情况,你都听明白了吧?”

彬在打电话。

“喂!大哥,别担心你那小媳妇儿了。你占着线小姜也没法把通讯频段架进来啊。”

他挂上电话,黑色的瞳孔在反光:“打给你情敌的。”

“杨延鹏?我靠,你……”

“我让他查到就联系你,按说这事不该我来张罗。”

“你……还有什么是警察查不到的!用他查?小姜,架进来没有!”

“韩哥,您接上耳机就可以了。中间有电话进来我能看到,可以帮您转接。赵队,保险公司的查询有结果了:王纤萍生前没有购买过任何商业保险,也没有任何一份保单的受益人是郝建波。您还怀疑他?”

“越是新好男人就越有问题。”我冲现场值守的民警亮了下证件,“埋尸地点九九年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荒地,大概吧……找到的地图都太笼统了,还不如派出所案卷里手绘的那份呢。”

“附近的人群成分呢?”

“主要是建筑工人,还有一些住户,东边几所大学的学生也有在这附近租房的……”

彬蹲在尸坑旁,接过现场拍摄的尸骨照片:“杀人动机是什么?”

“首饰都在,不是抢劫杀人,可以排除郝为谋遗产或保险金杀妻;那就是仇杀,或是性侵害引发的谋杀。”

“赵队,尸骨可做不了性侵害检查。”

“你别插嘴!彬,你觉得像仇杀还是强奸杀人?”我跟在他后面,“没听说王纤萍有什么仇家。”

“从现有证据看,都不像。”彬拿着照片,手腕上飘来淡淡的香味,“尸骨上只能找到那么一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