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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自己回家来的时候,赖子已经回来了。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她只在外面住一宿,离家的时间不会比他更长。

可是,赖子那次真的只在外住了一宿吗?结城的脑海里,这会儿忽然冒出了这么一个疑问。

结城还记得,那天夜里,他正和别的女人睡在一起。暴风雨来得很凶,躺在身边的女人很怕那来势凶猛的风雨声。第二天的报纸上登出了那次台风危害甚大的消息。

那天夜里,结城搂抱着女人,耳朵听着暴风雨的声响,脑海里曾想象过赖子大约正在什么地方困惑不安。这倒不是对赖子额外关怀,只是由于暴风雨的声音,在一瞬间突然想到了正在旅行目的地的赖子。旅行的地点赖子没有特别说明,他也根本没想去问个究竟。

结城想到这里,把烟丢到烟灰缸内,按了按叫人的电铃。

女佣人来了。

“给我倒杯红茶吧!”

要的红茶送来以后,结城没有立即让女佣人退出去。

“你还记得吗?”结城冲着女佣人说,“有一次,太太曾经出去旅行过吧?我记得是今年夏天,对了,就是来台风那次嘛。”

这个年近三十的女佣人,在结城面前总是胆战心惊的。这会儿就正红着脸把头朝下低着,看不出她是害怕,还是正在心里回忆。

结城用尽量柔和的声音说:“想起来了吧?太太是个不常外出旅行的人,恐怕还是委托你看的家呢。”

结城仔细地观察着女佣人。

“是的。”好不容易得到了回答。

“嗯,想起来了吧?当时,太太是住了一晚上,还是两晚上呢?”

“记得是两个晚上。”这次女佣人当即作了回答。

“哦,两个晚上吗?”结城表面上显出一副满意的神态。

赖子当时确实讲过,是在外面住一宿的旅行。结城认为那是无可非议的,回家后什么也没问,赖子也没有报告。但是,现在女佣人明明白白地说是两个晚上。

“不会搞错吧?”他叮问了一句。

“不会。”女佣人毫不含糊地点点头。

“嗯。”结城又往嘴里递了一支香烟,心里考虑着下面要提的问题。

“太太回家的时间,”结城喷出一口烟,问女佣人,“是什么时候?”

“记得是在上午。”女佣人经过一番思索,低声答道。脸仍旧朝下低着。

“噢。”

和女佣人说这么多话,实在稀罕。结城继续问道:“当时,太太没有什么反常的吧?……不,没其他的意思,我只是听你讲讲情况。”

这等于在向女佣人作出许诺,绝对不会对妻子讲出一个字。

“反常的情况?”女佣人细声反问了一句。

“意思就是指与平时不一样的地方嘛。你没发现吗?”

女佣人的头垂得更低了。她正在心里思忖着,平时总是态度生硬的主人,竟意外柔声细气地和自己说起了话。所以,她一方面感到困惑,另一方面好像心里也很不平静。

“照您这么讲,”女佣人稍把脸仰起,好像刚想起来似的说,“太太回到家里的时候,穿的衣物都弄得很脏。”

“嗯?”结城急忙把烟吐出去,“怎么个情况呢?”

“太太换下来的衣物是另外放到旅行皮箱里带回来的,上面沾满了污泥,而且还被雨淋得很厉害。记得后来是我粗粗拾掇一下才送到洗衣房去的。”

结城的脑海里,即刻浮现出台风的情景。如果衣服淋湿了,那大概是在屋子外面,即使撑着伞,也是不顶用的。原来是这样。赖子当时难道没在房屋里边吗?

如此说来,她那会儿就是在一个没有人家的场所。而且,赖子徘徊的地方,当是那次台风经过区域的某个地点。自然,也绝不会是她孤身一人。

结城想象着冒雨走在她身旁的另外一个人物,地点又是在没有人烟的场所。他心中立即出现了赖子早晨五点钟去上野车站迎接的那个年轻男子。

结城把女佣人打发开以后,又坐在那里考虑了一阵。

接着他从桌前站了起来,再也无法保持冷静的他来到了走廊上。

不知什么地方隐约传来了搅动水的响声。结城听清了,那是浴室方向传来的。

结城朝那个方向走去。为什么要走过去,他自己也不清楚。结城的行动,很少像这样缺少明确的主观意图。

浴室的门上,映着里面发出的灯光。

结城把门推开。尽管洗脸间和浴室中间还有一扇门,热水的气味却一直散发到门口。结城默默地拧开洗脸间的水,接到玻璃杯内喝了下去。

这时,里间的门开了。门玻璃上水气蒙蒙。湿漉漉的水气中透出亮光。白白的雾气从敞开的门缝飘出来。

卫生间与更衣室紧挨着。赖子的衣物就脱在盛衣箱里。从敞开的门里,赖子和蒸腾的热气一块儿出来了。洗脸间的电灯,按结城的习惯,故意没有打开。

赖子原本是听到了水流声的,但她似乎以为是女佣人了。如今一看到丈夫站在那里,便急忙把洗脸毛巾遮在胸前悚然地扭过身去。

水蒸气里饱含着明亮的光线。这光线宛如阴天的阳光,照在赖子的背上。她那裹在乳白色雾气中的身体,在朦胧的光线下依稀可见。

结城洗完手,仔细地打量着妻子。大胆的目光,由自己妻子的肩头滑向下肢。那同样不是做丈夫的目光,而是一个男人观察一个女人时凝眸而视的目光。

“请到那边去。”赖子冲着一反常态伫立在那里的丈夫说。她那洁白的肌体上冒出来的热气正在亮光中冉冉升起。这一切全都处在逆光情况下,所以在结城眼里呈现着一种很美的立体感。

结城一言不发地把手擦干,然后“砰”的一声推门来到走廊里。他的眼前还浮现着洁白的肩膀和手臂。

结城回到屋子里,心中考虑着赖子身体的线条:一种是,叠西服裤子时,妻子的腰部线条;还有一种是,方才暴露在光线下的她那洁白肉体的线条。

结城在琢磨妻子外宿两夜的行动,脑海里,妻子的行动与上野车站的年轻男子重合到了一起。这意味着,妻子身体线条的变化,是那个年轻男子给造成的。

结城在桌前吸了一会儿香烟,思绪始终无法归结到一点上,心情也有所动摇。

妻子身体的线条果真有变化吗?结城正以自己亲眼所见核实着这个问题。

然而,他无意立刻拿这个问题去质问妻子。他正在考虑一项计划,准备从其他方面进一步弄清事实。

两小时以后,结城缓步来到妻子房门前站住了。

他敲了敲门。

这种情形,是两年来所没有过的。已经冷却了的夫妻关系使结城产生出一种感觉,仿佛自己完全是站在另外一个女人的房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