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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您。”结城由着她慢慢地给脱下大衣,然后跟她朝里面走去。结城个头很高,所以十分显眼,甚至连桌边饮酒的客人都在注视他走路的姿态。
在最靠里边的一张桌子旁,结城落了座。
“啊,好久没见到您啦。”这个女招待员是这家酒吧的老资格了,“从那次以后,您就一直没有来过了。大概有一个月了吧?”
“差不多吧。”结城微微露出一丝笑意,“因为太忙了。”
“我想着就是这个原因。”女招待笑眯眯地点了点头,“您要什么?”
“冰镇威士忌。”
女招待凑到结城耳边悄声说:“马上就把妈妈叫来。”
结城脸上没作任何表示。女招待把客人要的饮料报给服务台,当即匆忙上了二楼。
不一会儿工夫,这家酒吧的老板娘便从二楼下来了。苗条的身材,穿着十分合体的西式服装,而且,服装的花色鲜艳华丽,与她那光彩照人的容貌交相辉映。
“妈妈!”招呼声从客人的坐席四处响起。老板娘一面走一面朝这些声音躬身致意,同时满面带笑地把脸扭向那些客人,那微笑的面容和移步的姿态都多少有些矫揉造作。她不时地在客人面前停下脚步卖弄风骚,但并不在那里坐下。
“您来啦!”她问候了一句,便坐到结城面前,“好长时间没见您来了呢。”老板娘眉眼含笑地看着结城。然而,那不是做给一般客人看的那种表面的妩媚。
“嗯。”结城照例是沉默不语地饮着杯中酒。
“您很忙吧?”
“嗯,马马虎虎。”
“我一直在等着,以为能接到您的电话呢!”
老板娘用乌黑的大眼睛紧紧地盯着结城的脸。
“总是有工作缠身……”结城有气无力地说。
“我想着就是这个原因,可还是一直在等您。”
她叫来一名男服务员,吩咐他把自己的酒拿来。
其他席位上,男男女女的笑声不绝于耳。近处的坐席边,频频传来“叫老板娘来”的喊声。
“今晚您是从哪里回来的呀?”因为结城表情沉闷,老板娘便讨好似的笑着问道。
“X夜总会。”结城讲了那家夜总会的名字。
“噢。您还照常到那家去吗?”
“偶尔去一次。”结城简短地回答道。表情全无变化,嘴里衔上了香烟。
老板娘擦着火柴,一边递火,一边瞧着他的脸说:“不知什么道理,今晚您的心情好像很不好呀?”
“能看得出来吗?”
“嗯,虽然平时您就很庄重严肃,可是今天晚上却显得有点愁闷。”
结城第一次转动了一下眼珠,吐出一口蓝色的烟雾,把架着的双腿调换了个上下。
“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吗?”老板娘仍在仔细观察着,“您喝酒的样子好像不大上劲。”
结城用鼻子冷笑了一声。
“哎,结城先生。”她突然靠过上半身,小声说,“不如意的事谁都有呀!我现在也是这样呢。”
结城抬眼看了看老板娘。她满面挂笑,正用火一般的视线盯着结城。
酒吧还没停止营业,老板娘就溜开了。
大约过了三十分钟,结城才离开座位走到外面。他步行来到一家关上大门的饭店前,一辆汽车正关了灯在暗处等候着。
“真想你呀。”老板娘拉起结城的手,把它绕到自己的背后,将身体偎靠过来,散发出一股酒味,“因为时间太长啦。”
去的是老地方。乘车从银座要跑四十分钟。
大约老板娘事先已经打了电话,正在恭候的女佣人一听到汽车停下的声音,马上赶到门外来迎接。
“好久没见到您啦。”
女佣人把他俩引到单间以后,又向老板娘问候了一通,她也很亲热地和女佣人说了一会儿话。
“瞧,连女佣人也是这样说的吧?”剩下两个人时,老板娘娇嗔地盯着结城说。
酒送上来了。
“真难得呀。”老板娘指的是,这次酒喝的时间很长。结城始终坐在那里,没有挪动一下身子。
结城勉强躺下去以后,老板娘问道:“有什么心事吗?”
“没什么。”结城仰面躺着,吸着香烟,不停地把烟雾朝上喷去。在昏暗的灯光下,由侧面看去,结城的表情有些心神不定,平时就给人这么一种感觉,他那端正的面庞,总是显得冷漠无情。
“撒谎!”女人说,“你就是有什么心事。自打在店里看见你的时候起,我就有这种感觉。你好像被什么摄去了魂似的。而且,觉得你一直是焦躁不安的样子。”
结城又朝竹席编织的天棚喷了一口烟。
“你有这种感觉?”
“是呀。”
“没那么回事!我总是这么一副面孔。”
“我能看出来的。”老板娘声音里带着笑,“男人我见得多啦。今晚的结城先生,可不像往常那么从容镇定。你是想自己把事掩盖过去,才和我一起到这个地方来的吧?”
“哪里的话,我和往常一样嘛。你的感觉有问题吧?”
结城把香烟头投入枕边的烟灰缸里。
“真的?要是那样就好了。”老板娘作出另一副笑脸,伸手抚摸着结城的肩头。
“醉了。”结城说。于是把背朝向了女人……
约摸过了一个小时,结城坐到一间宽敞的房间里。桌子上还摆着刚才饮过的酒瓶。在这里,结城也是独自吸着香烟。
“结城先生,”老板娘从邻屋里招呼着,“做什么哪?”
“什么也没做,在抽烟。怎么,你还没睡吗?”
“能睡得着吗?”
听动静是要起床。
“喂!”结城冷不防冲着旁边的屋子说:“你是哪儿生的呀?”
“哎呀,你可真怪!”女人好像正起床穿戴,只有声音传过来,“做什么呀,突然间问这个。”
“不是北陆地方吧?”
“对不起。我的户口也在京桥区的区公所哪。”
老板娘披着一件和服外衣,来到结城的房间。也许因为还没有化妆,脸上颇有点神经质的样子。
“你有火车时刻表吗?”结城冲着她的脸问。
“那种东西怎么会有哇。要去旅行?”
“这家会有吧?”结城不回答她的问话,又这样说道。
“可能吧。不过,已经半夜三点啦!恐怕都睡觉了。”
“也许会有女佣人还没睡呢。你挂个电话,让她们给送来!”
“哎呀,你算了吧!”老板娘责备结城越过了常规。
“好吧,我来挂电话。”结城拿起高低板架上的电话。听筒放到耳边好一会儿,才传来对方的声音,结城吩咐把时刻表送来。
“那么急?”女人问结城,但他没有作答。
女佣人跪在日式房间外的走廊上,把时刻表放到榻榻米的边沿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