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毒涎(第6/7页)

我好像搞错了女人的幸福和男人存在的价值,我认为女人所谓的幸福,就是侍奉男人,并存在于男人的力量之中。男人这艘战舰,到遥远的海洋去奋战时,给予安全的港口,这就是妻子的任务和幸福。

我自己对这个幸福感到满足。可是,生下英了之后,那样一种想法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对我来说,男人只是你一个,可是逐渐认识到,你与其他的丈夫,与电视、小说和人们传说的男人相比,大不一样。对你来说,最重要的是家庭、英子和我。作为妻子这是值得感谢的,如果不满意,那会受到上天的惩罚。从爱护家庭的意义上说,你是模范丈夫。

可是,你完全没有向更高的境界拼搏冲刺的精神,没有在工作中镌刻上生存价值的激情。

交给你的工作,很好地完成了,绝不带回家来。工作时间一结束,就像箭一样地回到家。星期六下午和星期天,必定和家里人一起度过。星期三和星期六的夜里,又像钟表一样准确地与妻子同房。

你好像满足这样的生活,可我渐渐感到苦闷了。我也想看到像你这样的男人迸发出世人那样的野心和激情。如果因为这个缘故而被别人看不起,我就不满意了。这也许是女人的任性吧。对过于沉湎于小小安乐窝的家庭至上主义者的你,我完全感到你不是一个男人。

我所以这样说,并不是因为对性生活的渴求,和你在一起我十分满足。可是,女人被男人吸引的要素,并不只是这一点,除了性爱以外,还要有种种男人的气概。像这样综合型的男人,女人才能感受到“男人”的味道。和你生活只有性爱,无法填满的隙间就空虚下来了。

我为了埋葬这种感觉,就热心于英子的教育,使英子不变成你这样人的妻子,要变成不依赖男人也能堂堂正正地生活下去的女强人,我对此事有百倍的热情。

对你完全没有激情和野心的不满,自己也许想以教育英子作为补偿吧。

我无论如何也要英子进T大学。为此,必须进S高中。为使女儿进S高中而常来往的某位太太,也许发现了我的这种焦虑,因而介绍了S高中学务部长篠崎。

那时,篠崎向我暗示,他有权批准入学录取,什么事都能办到,我竟愚蠢地被他的暗示迷惑了。这种一心想让英子入学的念头,使我按篠崎的要求,陷入了不正当关系的漩涡中。

病是被篠崎传染的,篠崎是个坏人。为了使孩子进入一流的学校,他利用我这个母亲的慈爱心,占有了我的身体、金钱和物品。除我之外,被害的人还有许多。

夺也夺了,占也占了,可他为孩子入学什么也没做。即使这样,有口难言的是母亲一方,因为有向丈夫隐瞒住暧昧关系的弱点,所以每次都是哭着入睡的。

篠崎作为特殊关口的制动闸,保持着和母亲们的关系。

坏事是不能长久的,筱崎最近因和某太太的关系而感染的疾病,进而传给了我,不料被你看破了。

从感染线路追溯回去,英子确实不可能入学。不管英子的考试成绩多么优秀,因为母亲背后和学务部长保持着关系,进行了丑恶的交换,如果此事暴露,就会取消入学资格。那么,对首先知道真相的英子的冲击是不可估验的。因此,和篠崎的关系,不论发生什么事也必须隐瞒。然而,不管我以前做了什么,结果英子还是不能入学。或许,我和篠崎的交往,竟落进了一个卑鄙的圈套。

可见,还是在考试之前,我就拼命了。所以,我撒谎说对方是南先生。但是英子和南先生情谊甚厚,没有正当的理由,英子是不会同意辞去南先生的。

给毫无瓜葛的南先生添了太大的麻烦。不只是麻烦,最后终于被你杀害了。我绝没有想到你干了那种事,不料你竟有那样暴烈的冲动!

如果早一点发现的话,我就没有把扭曲的情热倾注于英子入学的动力了。杀了南先生之后的你完全像另一个人,充满了刺人的男性劲头,把我压倒了。我渴望你像一个男人的样子,但这像洪水一样泼撒下来的时候,反而因恐惧而萎缩了。这次我想也许会被你杀了。对你采取强硬姿态,那不正是因恐怖感崩溃的我竭尽全力的自卫姿态吗!?

可是,那个姿态也随着英子的自杀而同时崩溃了。英子被发现的那夜和你作爱,有向你挑战的意图。我没有被杀,也不向你屈服。

我内心燃烧着你所没有的激情的时候,我不是把你当做丈夫,而是做为敌手对待的。我的身体尽管是女性的,可心的构造却早已变成男性的了。

因此,和你终止关系是不后悔的。

确认了英子尸体的我,所有的热情都消逝了。把英子变成女强人的欲望,在别处寻找你所没有的激情的渴欲,全都失去了。

我是一个坏妻子。没有发现你内心隐秘着的男人气概,只是为了寻求这种补偿,才亵渎了妻子的尊严,促成了英子的死亡。英子选择了死亡,我想不是没有道理的。没有进入向往的学校,以后又听说尊敬的南先生和母亲有污浊的关系,听说父亲是用车撞死南先生的凶手,她那一颗没有被世上的污浊感染的童心,就毫不留情地被击碎了。

一切都是由我造成的,既然我不能依靠你的宽容而生活下去,我就要追随英子去了。

从那个沙鱼湾投身的英子的心灵,一定还在冥冥中得不到援救吧。我知道,孩子的灵魂在大海深处是寂寞的,这仅是我能做的一点补偿。

取代妻子的人,不管多少都可以找到。可是对于英子来说,母亲是不可以代替的。所以,请不要随我而来。像妻子的事,你一件也不要做,请原谅我先走一步的罪过!

优子

看完了信的仁科,目瞪口呆,过了一会,他才喃喃地说:“我什么坏事也没做,可偏偏……”这个叨念谁也听不见,他自己好像也没有说这种话的心思。

优子说情热消失了,可仁科感到自己在实质上已不存在,存在的只不过是他的形骸。

这时,他陷入一种强烈的虚脱感中。他明白,在现在的这个世界里,尽管自己什么坏事也没干,也会被他人迫害:不伤害人也会被别人伤害,不侵犯人也会被别人侵犯。

小小不然的幸福,竟是如此的脆弱。高度物质文明的社会将被这冷漠地孕育着的凶恶意志击得粉碎。

从自失状态中清醒过来,他被一阵激烈的恐怖捕捉住了。

大约一年半以后,S高中的学务部长篠崎隆夫,从位于高速公路旁边的汽车旅馆回家时,叫了一辆出租车。秋日黄昏的余晖很快便从天空消失了。这里能够避开别人的眼目,可以说是有非常好的外部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