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新生的时效(第2/5页)

第二节

栋居曾托森永调查“琼·莱辛”的身分,森永很快向栋居汇报了调查结果。他似乎看过了什么杂志。

“我看了杂志上刊登的采访报道,发现了几张清晰的“琼·莱辛”照片,可以肯定是杨雷震。不会错,是我的救命恩人。”

“果然是的,我一看到是八路军军医,就猜想是同一个人。”

“可能是以后移居美国的,目前住在旧金山,只要九个小时就可以飞到。”

森永的口气轻松得仿佛国内旅行。他行动灵活自由,使栋居十分羡慕。不光是行动灵活,而且日本到旧金山的距离竟不觉得远。

“有可能的话我也想同您一起去,可惜公务在身,由不得自己啊。”

“如果有需要了解的事情,我一定帮忙,‘琼·莱辛’就是杨君里的哥哥嘛。”

“这就谢谢您啦!我想请您到美国去一次,您同雷震有一段难忘的友谊,您直接向他了解比我去劝说有用得多。”

“了解什么事?”

“杂志上披露的那件事。我想借用‘琼·莱辛’先生私人保存的材料。”

“就是判断杀害杨君里‘丈夫’的凶手的材料吧,这同杨君里的案子也有联系吗?”

“现在还不清楚,也许有联系,也许没有。不过,我也很想知道杀她‘丈夫’的凶手是谁。当然,知道了现在也不能把他怎么样了。”

“明白了,我去试试看。”

从东京到旧金山飞九—十小时,由于时差七小时,刚在东京目送日落,不一会又在太平洋上空迎来朝阳。预计上午十时到十一点抵达旧金山。

森永在飞机上无限感慨地俯视着美国大地。他第一次访问这个曾经作为敌人、打过仗的国家。九个多小时的飞行,不仅跨过了太平洋。也搅乱了森永的思绪。

事先已经同“琼·莱辛”取得联系。“琼·莱辛”就是杨雷震,他也在为森永平安无事而高兴,热切地盼望森永的到来,并亲自到机场来迎接。飞机滑下跑道,停在指定的地方。过渡桥靠上机身,同仓门对接。

地勤人员发出OK信号,仓门打开了。旅客们纷纷解开皮带迫不及待地离开飞机,走进过渡挢,然后是检疫、入境检查、关税征收,都在不露天的“机场走廊”上进行。

眼前都是一簇簇的到客和接客者,一片热闹、欢乐的气氛。森永耳边听到的都是英语。眼前看到的机场大楼虽然没有什么特色,但充满一种异国情调。这里的气温受海流的影响,相当于日本五月的天气。总之,连空气的气味似乎也同成田机场不一样。

森永在人群中寻找雷震,分别已经三十六年(分别时是―九四六年六月),今天很可能彼此都认不出来。他瞪大眼睛边找边走,却看不到雷震。森永并不担心人生地疏,即使在这儿碰不了头,还可以上雷震住处,总会同他见面。在家里,当着栋居和家属的面,森永装得英语挺行,到了这里却一句也听不憧,不认识路的时候连出租汽车也无法叫。

正在森永不知所措的时候,背后传来询问声:“是密斯森永吗?”

森永回头一看——一位身材颀长、瘦骨嶙峋的老人站在面前。白髯飘垂、银眉下生着一双细眼晴。

“噢——,森永!”老人叫了一声便哽住了。

“雷震先生!”森永同时从老人的身上看出了三十六年前八路军军医的身姿。两人快步走近,互相紧紧地握住了手。弹指一挥间,三十六年过去了……森永刚做八路军俘虏被带到雷震面前、森永的第一个截肢手术中,伤员的胳膊还同躯干连接着、患肺炎发高烧生命垂危、雷真从战场找来抗菌素进行抢救……一件件往事涌上心头。

两人握着手、面对面地伫立着不动。三十六载春秋改变了双方的外貌。思维敏捷,容貌端正的八路军军医已经被漫长的岁月磨去了棱角,银白如霜的眉髯间和朽木般的无数皱纹里显露出稳重的表情。与此相应,森永也不再是往日脸蛋红嫣嫣的少年,而是五十年岁的人了。当年两人说的是汉语,分别多年,现在说起来都有些生硬了。

“又见面了,真高兴。”雷震用英语说。

“再次见到你,很高兴。”森永用汉语回答。

“来吧,请到寒舍去。还有一个人也想见见你。”雷震一边用汉语说,一边回过头去,身后站着一位五十多岁的东亚人。

“还认识他吗?”雷震对比起东亚人和森永的脸来。他生得很普通,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森永怎么也想不起来此人是谁。

“是张孚呀。”

“张孚!”

“是警卫你的娃娃兵。”

“哦,”森永在喉咙里哼了一声。回想起来,眼前这个刚进老年的男子真是在八路军时朝夕相处的娃娃兵呢。

“森永,久违啦,见到你很高兴。”张孚微笑着伸出了手。

“来,上我家,慢慢谈吧。”雷震说。张孚拿起了森永的行李。

雷震的家在离市中心稍远的“教堂街”,这一带尽是“坡道路”,路面起伏得很厉害,有名的路面电车在路当中不紧不慢地行驶着。

路两边是一幢幢相连的西班牙式建筑物。主人告诉森永,这条街道的历史可以追溯到西班牙人入迁的时候。路上只有车辆往来、人行道上看不到一个人影。冷冷清清的街道上,白色的建筑物反射着阳光。

雷震的家面向坡度半山腰的十字路口,上下二层,涂着淡绿油漆,一楼是卖古玩的店铺。玻璃橱窗上,用金色的颜料写着:“古蓳商店”。店堂很气派,橱窗里紧凑地陈列着古色古香的枝形灯。雷震是医生,森永曾预料他很有可能开私人诊所,没想到摇身一变,成了古董店老板。

“Here We are(啊,到啦)。”雷震用英语说。他在美国生活了很长时间,英语很自然地脱口而出。

一下车,店堂右侧日常进出的门从里面打开了,一位端庄的老年白人妇女笑着出来迎接。

“森永,这是我的妻子。希鲁比亚,这就是我常说的森永。”

“你好,见到你很高兴。”夫人用流利的英语向客人向候。夫人容貌端正,年轻时一定很漂亮。

“进屋吧。”雷震催促道。大家一起进了屋。这是一间十铺席大小的内客厅,屋子中央放着一张橡木制的茶几,围着茶几T字形地放着三只长沙发。

内客厅墙上挂着南宋风格的山水画,还装饰着几个瓷绘,墙脚上的餐具橱里放着中国瓶酒和古代陶器。地上铺着厚厚的中国地毯。整个室内是统一的中国格调。

内客厅的两侧看来是书房和寝室。室温宜人。通向各室的门都开着,令人觉得可以利用的空间很大。家里管理得使人心情舒畅。家具都是旧的,但收拾得很干净。室内的陈设使人感到主人生活得十分愉快。在房间的布置和收拾上花过不少精力,还常常进行室内调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