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 辰时经(第3/3页)

净化心灵的可怕的毒药……

击毁敌人的最好的武器……

起用最卑微、粗俗和丑陋的人,从他们的缺陷中得到了乐趣……他们不应该死……别在高贵和有权势的人家里,到农民的村庄里去,酒足饭饱之后……粗短的身材,畸形的面孔。

他们强暴淑女,与娼妓同枕共眠,并不邪恶,毫不畏惧。

一种不一样的真实,一种不同的真实形象……

古老的无花果树。

厚实的石头在平原上滚动……在眼皮底下。

需要用欺骗的手段来欺骗他人并要出其不意,说出人们以为相反的事情,说的是一回事,却把它理解成另一回事。

知了从地上向他们鸣唱。

没有别的了。依我看,实在是太少了,几乎不说明什么问题,像是一个白痴的狂言乱语。我就这么对威廉说了。

“可能就是如此。而且毫无疑问,因为我的翻译,就显得更加语无伦次。我只是略懂一些希腊文。不过,就算韦南齐奥疯了,或是书的作者疯了,却并没有告诉我们,为什么那么多人,先是手忙脚乱地想把书藏起来,之后又把它找回来。并非他们都疯了……”

“可是写在上面的都来自那本书吗?”

“毋庸置疑,这是韦南齐奥的笔迹。这你也看到了,这不是一张陈旧的羊皮纸。应该是他的读书笔记,否则,韦南齐奥不会用希腊文写。这肯定是他从‘非洲之终端’偷来的书里抄录下来的句子,并加以简化了。他把书带到缮写室里,开始阅读,同时他把值得注意的词句记录下来。这时就发生了后来的事情。不是他感觉到不舒服,就是他听到有人上楼了,于是他把书连同笔记藏在了桌下,可能他打算第二天晚上再拿出来看。无论怎样,我们只有把这页羊皮纸作为起点,才能推断那本神秘书卷的特征,而唯有获知那本书的特征,才有可能推测出杀人凶手的特征。因为任何图谋获得财物的凶杀案中,那财物的特征都应该能启示我们得知有关凶手的特征,哪怕那启示是多么微小。如果是为了一大把黄金杀人,那凶手就一定是贪财,如果是为了一本书杀人,那凶手就一定是急于隐藏那本书中的秘密。因此,我们必须查出没有弄到手的那本书的内容。”

“而单凭这几行字您能明白那是本什么书吗?”

“亲爱的阿德索,这几行字句像是《圣经》上的,其意义远远超过字面的意思。跟食品总管谈话后,今天早晨我解读这些字句时,感到惊诧:里面提到贱民和农民对真理的理解跟智者是不同的。总管的话暗示了他跟马拉希亚有某种奇特的共谋关系。会不会是马拉希亚暗藏着雷米乔以前交给他的某些危险的异教禁书呢?那么韦南齐奥可能读过,并作了注释,书中记载了有关一群鄙俗之人组织起来对抗一切和对抗所有人的秘密指令。不过……”

“您想说什么?”

“不过有两件事实推翻了我的这个假设。一是韦南齐奥好像对那些问题不感兴趣:他是希腊文的翻译,并不是异端邪说的研究者……二是类似无花果、石头或知了那样的句子,无法用这第一种假设来解释……”

“也许是另有含义的谜语,”我提醒道,“或者说有另一种假设?”

“我倒是有,但还很模糊。我觉得,这页纸上的词句好像曾经在哪儿读到过,我印象中有差不多类似的句子。而且我觉得这页纸上所谈的事情也是这几天谈论到的……但我想不起来是什么了。我得好好想一想。也许我还需要读一些其他的书。”

“为什么要知道一本书的内容还得读别的书呢?”

“有时候要这样做。一本书谈到另一些书的内容,这是常有的事。一本无害的书,常像是一颗种子,会在一本有害的书中开花结果,反之也一样,这就是苦根结出了甜果。你在读大阿尔伯特的书时,不是能够知道托马斯[10]会怎么说吗?或是,读托马斯的书,不是就能够知道阿威罗伊会说什么吗?”

“的确是这样,”我钦佩地说道。在那以前,我以为每本书谈论的都只是书本以外尘世的或超凡的事情。现在我才知道,一本书还常常谈及别的书,它们会相互关联。想到此,我更加觉得藏书馆令人困惑不安。那是书海,多少世纪以来,在漫长的岁月里,那都是个窃窃私语的地方,在羊皮纸书页之间进行着人们觉察不到的对话;那里有生命,有一种人类智慧不能主宰的强大力量,是收藏了许多天才和精英构设的秘密的宝库,它比发明和传播秘密的人更有生命力。

“那样的话,”我说道,“要是能从公开的书本推测出隐藏的书本,那把书本藏起来还有什么用呢?”

“倘若在几个世纪的时间范围内,没有任何作用,但在几年或者几天之间,却有些用。你看,我们现在不是走投无路了吗?”

“那么说,藏书馆不是传播真理的工具,而是在延误和阻碍发现真理了?”我不解地问。

“不总是,也并非必然。可现在确实如此。”

[1]拉丁语,内在和外表。

[2]Dionysius the Areopagite,《圣经·使徒行传》人物,古希腊修士,聆保罗传教而信主。

[3]拉丁语,对爱恋对象的激情。

[4]拉丁语,认知。

[5]拉丁语,用作供奉。

[6]拉丁语,歌声,旋律。

[7]Lysimachus(约前360—前281),马其顿将军,总督和国王。

[8]拉丁语,青春活力。

[9]拉丁语,童贞少女。

[10]指托马斯·阿奎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