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 晚祷之后(第3/10页)

“可那不就是在西西里岛上热情地接待了从翁布里亚被撵走的那些属灵派的那个费德里科吗?不正是那些方济各会的人要求如今叫路德维希的皇帝消灭教皇和红衣主教的世俗权力的吗?”

“那正是异端学说的主张,或者说是狂妄的主张,歪曲正确的思想,把它们转化为与上帝的法则相对立的思想而造成极端的后果。方济各会的人可从来没有要求皇帝杀掉其他神职人员。”

现在我知道他当时说的全然错了。因为几个月之后,那个巴伐利亚人在罗马建立了他自己的教会,马西利乌斯和其他方济各修士正如多里奇诺要求的那样对待教皇虔诚的信徒们。如果马西利乌斯是错的,我不想以此来说明多里奇诺是正确的。但是我开始产生疑问,尤其是下午跟威廉交谈过之后:那些跟随多里奇诺的贱民怎么可能分辨属灵派的承诺和多里奇诺的实际行动之间的区别呢?是不是他的过错在于向正统的受尊重的人实践了用纯粹神秘的途径布道的内容?或许差别就在这里。难道神圣就是意味着等待上帝赐予我们圣人们的许诺,而不是通过世俗的方式获得吗?现在我明白了事情的原委,知道多里奇诺为什么错了:他不该改变事物的秩序,即使他热切地期望事物改变。不过,那天晚上我的思想非常矛盾。

“总之,”乌贝尔蒂诺对我说,“持异端思想的人往往是桀骜不驯的。一三〇三年,多里奇诺在一封信中任命自己为使徒兄弟会的最高头领,还任命玛尔盖丽达(一个女人)、贝加莫的隆基诺、诺瓦拉的费德里科,以及阿尔贝托·卡雷提诺和布雷西亚的瓦尔德里科作为他的副手。他开始胡乱评价未来接任的教皇,说头一任和最后一任教皇是善良的,第二任和第三任教皇是邪恶的。第一任教皇是西莱斯廷五世,第二任教皇是卜尼法斯八世,预言家们说他‘你骄奢的心使你身败名裂,啊,你这个生活在岩石缝隙里的人哪!’第三任教皇没有点名,但是耶利米说他‘瞧,他像头凶狮!’而臭名昭著的多里奇诺认为西西里岛上的费德里科就是那头凶狮。对于多里奇诺来说,第四任教皇是未知的,但他应该是一位神圣的教皇,就是约阿基姆所说的天使般的教皇。他应该是上帝选定的,所以多里奇诺和他的追随者(到那时候,他的信徒该已经有四千了)将会一起领受圣灵的恩惠,而教会将得以革新,直到世界的末日。但在那位天使般的教皇来临之前的三年中,得把一切罪恶都释放干净。这就是多里奇诺竭力想做到的,他到处挑起战争。第四任教皇正是讨伐多里奇诺的克雷芒五世,人们可以看到魔鬼是怎么捉弄它的驯服工具的。这么做是正确的,因为在那些信里,多里奇诺提出了与正统的教会势不两立的理论。他认定罗马教会是邪教的,人们不应该听命于神职人员。一切神权业已落到使徒们的教团手中,唯有使徒们才可组成新的教会。使徒们可以取消婚姻,要是不参加使徒们的教团,任何人都不能得救,任何教皇都不能赦免罪恶。他主张人们不必缴纳什一税,认为没有许愿的生活比许愿的生活更加完美,认为一个供着神的教堂对于祈祷来说毫无价值,还不如一个马厩;他提出在树林里和教堂里同样能瞻仰基督。”

“他真的说过这些话吗?”

“当然,这是确定无疑的。但是他的所作所为更加恶劣。他在‘秃壁’上安营扎寨后,就开始掠夺山谷里的村落,烧杀抢掠,为他们自己储备粮草。总之,他们对附近的村镇进行了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战争。”

“所有的人都反对他吗?”

“不知道。也许他得到一些人的支持,我对你说过,他纠缠在地方势力错综复杂的争端之中。一三〇五年的冬天来临时,那是近几十年来最为严酷的一个寒冬,四周都闹严重的饥荒。多里奇诺向他的追随者发出了第三封信,许多人还去投奔他,但是山上很难活下去,他们饿得只能吃马肉和其他兽肉,还煮熟草料充饥。许多人都饿死了。”

“那时候他们为反对谁而战呢?”

“韦尔切利的主教求助于克雷芒五世。教皇宣告讨伐异教徒,还向所有参加这场讨伐的人,颁布了一项大赦令。萨伏依的路德维希,伦巴第的宗教裁判官们,米兰的大主教,都被动员起来。很多人抬起十字架声援韦尔切利和诺瓦拉方面的人,有的人还从萨伏依、普罗旺斯和法国赶来,韦尔切利的主教担任最高指挥。两军的先头部队不断交锋,然而多里奇诺的堡垒固若金汤,而且渎神者还能设法得到某些援助。”

“来自谁的援助?”

“我想,是来自其他渎神者的援助,他们乐于看到那样混乱的骚动局面。然而,在临近一三〇五年年底的时候,异端的首领们被迫放弃了‘秃壁’,留下了伤病员,迁居至特利维罗一带,困守在一个当时名叫祖贝洛的山头上。打那以后,那山头就被称作鲁贝洛或者雷贝洛[2],因为那儿成了反对教会的叛逆者的堡垒。总之,我不能把发生过的一切都讲给你听,那都是些骇人听闻的杀戮。但是,叛逆者最后都投降了。多里奇诺和他的追随者都被抓了,理所当然地都被处以火刑。”

“那位美丽的玛尔盖丽达也被处以火刑了吗?”

乌贝尔蒂诺看了我一眼:“你想起她是个美丽的女人来了,是不是?人说她很美,当地很多领主都力图娶她为妻以使她免去火刑,然而她不愿意,执意要跟她那个顽固不化的情人同死。这对你是个教训,要当心巴比伦大淫妇,尽管她有着最诱人的外表。”

“不过,神父,现在您得告诉我,修道院的食品总管,也许还有萨尔瓦多雷,是否遇见过多里奇诺,而且还跟他有过某种交往……”

“别胡说,你不要发表轻率的议论。我是在方济各的一所修道院里认识总管的。那是在有关多里奇诺的事情发生之后,真的。在那些年月里,许多属灵派的人在决心投靠圣本笃会之前,都过着优裕的生活,他们不得不离开他们的修道院。雷米乔在我遇见他之前曾在什么地方待过,这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一直是一个本分的修士,至少从正统的角度来看。至于其他方面,哎呀,肉体是脆弱的……”

“您想说什么呢?”

“这不是你应该知道的事情。不过,既然我们已经谈论到他了,你应该能够分辨出善和恶了……”他又犹豫了一下,“我想说的是,我在这座修道院里听到有人私下里议论,说食品总管没有能够抵御某些诱惑……不过,那只是一些议论。你应该学会对这些事情连想也不去想。”他重又紧紧地拥抱了我,并指给我看圣母的雕像,“你应该开始一种圣洁的爱。看,圣母身上体现了女性最纯洁的美。因此,你可以说她是美丽的,就像是《雅歌》中被爱戴的人。在她身上,”他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愉悦,就像头一天院长在夸耀他的珠宝和那些金光闪闪的圣器时的神情,“妩媚的体态把天堂里的圣洁优雅都显示出来了,而正因如此,雕塑家把女性应具有的所有的优雅秀美都体现在她身上了。”他指给我看圣母纤细的上身,那件紧身的背心束着稍稍隆起的胸部,婴儿的小手玩弄着背心中间的搭扣。“你看到了吧?圣母的胸部确实很美,丰满且稍稍隆起,饱满而不疲软,略微紧绷而不松弛,紧缩而不干瘪……看着这温馨的形象,你有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