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自焚的女人

1

拂晓前,淅沥的雨声停止了,窗外开始明亮。野本刑事趴在床上,点燃一支香烟。今早十时以前,要赶至小金井市!

他翻开枕畔的记事本,确定一下访问对象的住址和姓名——小金并市中町三丁目XX番地、柴田守彦。

昨天,刑事一整日都在雨中奔走着,但是,从水户大助周围仍查不出女人的踪影。难道千草检察官的推理错了?

水户在小诸车站前和真木英介碰面,这是事实,有照片做为物证。这时,自称“日高志乃”的女人出现了,水户目击对方,结果因而丧失性命。

但是,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日高志乃’是女性,真木英介接到的是冒名所写的信,说不定,这是故意让调查方向转向女性的策略,那么,水户目击到女人的推理就告崩溃!

打至“荷马”的电话也能依同理解释。女店员听到女人的声音,却未能见到对方。说不定,水户接听时,已经是男人在跟他对话了。

野本走在雨中,一迳地想着这些事。或许是失去侦查方向的缘故,走向专案小组总部的步伐极为沉重!雨水流入鞋内,每移动一步,就发出奇怪的声音,像这种时刻,自己感受到的寂寞,是无人能够了解的。

刑事举手拦住一辆计程车,不是因为太累了,而是突然想去地检处一趟。一方面是报告今日的结果,确定千草检察官的侦查方向,另一方面,只是莫名的想见见检察官,互相闲扯几句!

检察官和书记官都还在办公室里。

“你来得正好。”一推开门,检察官立刻笑着说。“我也刚从专案小组回来,已经发现勉强可算是线索之物了。”

“哦?是什么?”

“盲目之鸦。”

“乌鸦吗?”野本一副不起劲的声音。“什么人饲养的?”

“不是饲养的,是……”检察官将吉野奈穗子所提供的内容说明一遍。

“盲目之鸦”确实如检察官所想像的,是诗人创出的诗句,并非实际存在的乌鸦。由此可知,从真木英介的上衣掉落之纸片,乃是熟悉拓次之诗的人所写的信。当然,调查当局对真木著作中所介绍的月村早苗这位女性便产生了强烈的关心。

她自幼年就听母亲朗诵拓次之诗,并将母亲的遗物提供予真木英介。而且,还谈及少女时代将拓次的诗集称为“呱呱之书”,由此可见,“盲目之鸦”在其记忆中必定印象深刻,写出“那盲目之鸦”的句子,在她而言,应该相当自然……

“原来是这样。”野本点点头。“我倒真想见见那位月村早苗一面。”

“嗯,专案小组也是这么认为,所以大川立刻打电话至小金井警局,要对方寻找她所任职的幼稚园,并进行紧急调查。但是,小金井市内的幼稚园却找不到名叫月村早苗的教师。”

“不会是职员吧?”

“不,是教师,但是,现在离职了。去年十一月为止,她确实服务于私立若草幼稚园,但,辞职之后就失去消息了。”

“是否已向该幼稚园查问过?”

“当然有。不过,找出若草幼稚园就已花掉不少时间,大川又是下午五时过后才打电话过去,幼稚园里只剩下一位年轻职员,今年四月份才就职,根本不清楚以前的情况,要我们直接问园长。”

打电话至园长家,是他太太接的,说她先生去神户访友,今夜很晚才会回来。所以,专案小组总部约好明天和他见面,对方答应十时左右在家里等着。

“就因为这样,我希望你明天赶往园长家。”检察官说。“我希望知道月村早苗的住址,并查明其辞职的理由。她是去年十一月,亦即第二学期中途离职,为何选择此一时期,其中可能有重要内情。”

野本边点头,边问:“真木英介的著作《异端诗人的家谱》是何时发行的?”

“我也查过了,是去年十月二日。但是,真木在此之前就曾利用四季书房的周刊杂志,请读者提供资料,依吉野奈穗子所说,是刊登于去年三月四日那一期,月村早苗一定是见到了,才将拓次的诗句寄给真木英介。”

“嗯,三月至十一月之间,男女要发生某种关系,已经绰绰有余了。”

“有意思!”

“是的,相当有意思。看起来这条路线应该是正确的,路标直指月村早苗。”

“如果能这么顺利就好了。”一旁的山岸书记官边笑,边将记有园长姓名和住址的纸条递给野本。

趴在棉被上抽完第二支烟,厨房方向传来阵阵味噌汤的香气。

刑事用力站起,推开玻璃门,走下庭院。被雨淋湿的树叶在朝阳下反射串串亮光。

他用力深呼吸,然后面向厨房,大声问:“喂,早饭好了没?”

2

若草幼稚园园长柴田守彦住在静谧的住宅区,从东小金井车站步行约二十分钟。这一带绿地极多,随风飘散的泥土香,在东京里根本别想闻到!

柴田家是一幢极显著的西式建筑,广阔庭院的草坪溢满灿烂的阳光。

按了门铃,一位貌似女佣的中年女性出来开门,带他进入玄关旁的客厅说:“请坐!”

坐在豪华的沙发上,野本刑事沉重的身躯都往下沉了。头顶上是华丽的灯饰,正放射出金色的光芒,屋里洋溢着富裕的生活气息。

“看来私立幼稚园是一项赚钱的行业!”

就在他正羡慕得喃喃自语时,门开了,一位年约五十岁出头、身穿褐色西装的男人站在面前说:“让你久等了。”

他就是这家的主人柴田守彦。

野本也站起来,递上自己的名片说:“我是警视厅的野本,不好意思,一大早就来打搅。”

“别客气,请坐。”柴田守彦似乎相当紧张。虽然故意装成很平静,但是硬挤出的笑容却显得生硬而不自然。

不过,野本对这种情形早就习以为常了。不管走到何处,一旦递出名片,对方先是郑重鞠躬,然后是以畏怯的眼神望着自己,有时,甚且表现出明显的轻蔑,或是表露无遗的敌意。无论如何,刑事是不被欢迎的访问者!

“请问有何贵干?”柴田守彦上身向前,问。像是讨论什么秘密似地压低声调。刑事笑了。“也没什么重大的事。只是想打听一下曾在贵处幼稚园执教的月村早苗小姐之行踪!”

“但是,为何至现在才问月村老师的事……”

“那是因为我们想问些有关月村小姐的问题,有关于目前正追查的某件命案……”

“什么!”柴田守彦的惊叫声打断刑事的话。“你们想问她?刑事先生,你不会是在开玩笑吧?”

“笑话,我们不会胡乱调查!确实是有必要见她。”

“不可能!根本无法见到她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