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法国陶瓷娃娃(第4/4页)

“在那个时代,艺术、科学、咒术、魔法、自动机关、诈术等还处于浑沌不分的状态。比方说由匈牙利的肯贝伦男爵制造,透过里根斯堡 的机械学者雷欧纳尔·梅尔杰之手而出名的自动西洋棋棋士。这是利用人躲进机械里操作人偶,看起来像是自动机关,其实只是骗人的手法, 这是最有趣的地方。当时大部分的自动人偶,多半也采用了这种骗术吧。江户时代也有这种例子。‘玑训蒙鉴草’这本专解自动机关之谜的书 ,在一七三○年刊行,奇迹式的保存到现在,所以今人可以得知当时的机关。其中记载着天神记僧正的车术这种机关,就是使用同样的骗术手 法。要一个十岁大的小孩仰卧在车内,用嘴巴和手足操作人偶做出各种动作。中国唐朝的人偶中有一种吹笛童子,也是运用这个技巧,把人偶 的笛子沿着管子从地下通到乐屋。其他的人对着这个管子吹气,就可以把声音送过去。不过,过了六十六年后,在一七九六年出版的‘机巧图 汇’中,这种骗术已经完全消失了,只剩下机械性的自动机关,由作者以科学方法解开其奥秘。从着名的端茶人偶到所有的机关设计,现在依 然可以透过那些图仿制。技术与诈术早已划清界线。不过同时,像梅杰尔的自动西洋棋棋士那种,虽然带有可疑的魔术成分,但却充满魅力的 创意,也就此消声匿迹了。”

“自动人偶变得越来越正经了。”

“是的。以往即使是炼金术师,在苦心炼金的同时,也会绞尽脑汁思索如何利用别的物质和金子掉包。在一七八○年代,炼金术师卡里欧 斯特罗的实验就吸引了很多信徒。他在锅炉中放入铜和一种叫马特里雅布力玛的秘药后,将锅炉封起来。确实的算过重量,并确认锅炉处于不 可能被掉包的状态。将锅炉加热后,再打开封印时,溶解物中毫无疑问的出现了金子。这时重新再测一次重量,实验前的重量和实验后的重量 ,完全没有改变。”

“真的吗?”

“即使现在这种实验,说不定也能骗过学者,因为学者不是魔术师。”

“你是说,这里面有用骗术罗。”

“根本完全是骗术。卡里欧斯特罗起初是把锅炉掉包,手法太幼稚而被识破,后来才想出这个方法。他对这一招想必十分引以为傲吧。那 个锅炉底部,原本就藏着金子。金子上面还有一层底,是用汞合金做成的。一加热汞合金就融化了,于是下面隐藏的金子就……”

这时有辆突然左转的车子超到车前,敏夫连忙踩下煞车。

“我还想保住老命多活几年呢。”法师说。

敏夫缓缓的重新发动车子。

“对了,我刚才说到哪里了?”

“怪屋的迷宫。”舞子把话题拉回,不然法师不知道要扯到什么地方去呢。

“对了。那个迷宫的形式倒是满希奇的。这个我说过了吗?”

“迷宫的形状我倒没听说过。”

“那个迷宫是个正五角形,因此中央放的石桌也是五角形。用树篱围成的形式是仿照汉普敦宫的迷宫,不过蓬堂果然厉害。他最高明的地 方就是没有完全模仿。蓬堂也懂得创造迷宫的乐趣。”

“汉普敦宫的迷宫是什么?”

“就是威廉三世在汉普敦宫中建造的迷宫,是扇形的。我也曾经和蓝眼珠的外国美女一起进去过。”

“哇,好浪漫噢。”

“可惜里面挤满了观光客,我们只能跟着大家走马看花。迷宫本身设计得很容易记住顺序。一进入迷宫后往左走,接下来的两条岔路全都 向右转。然后只要一直向左转,就可以抵达迷宫中央。美国印第安纳州的和谐(Harmony)迷宫于一九四一年修复,曾引起一阵话题。这个迷宫是 属于宗教性的教会迷宫。”

“不是为了好玩吗?”

“那个迷宫包括了人类的正路和弯曲的罪恶死路。这是象征着走正路的困难。刚才我提过克雷塔岛的米诺斯王迷宫,据说那里面住着一个 牛头人身的米诺托。这个传说也是源自石器时代开始的宗教性洞窟崇拜吧。在大船这个地方挖空整座山建造的大洞窟,现在也成了宗教修行的 道场。此外,罗扎蒙特宫殿的迷宫,据说是亨利二世为了躲开王妃金屋藏娇,特地为爱妾罗扎蒙特建造的。建造迷宫的动机可说是因人而异, 各有不同。”

“那马割蓬堂的动机是什么呢?我听别人说,蓬堂基本上好像很讨厌玩具。”

“对。不过以他的个性,不管做什么都没什么好奇怪的。在他日进斗金的时候,听说还把十元钞票上的十改成一,在料亭当作一元使用呢 。你看,怪屋就在眼前了。”

要是没有他的提醒,一定会错过没注意到。

道路左侧略陡的坡面,植满了灌木。右手后方,从树丛间隐约透出月光,可以看到青黑色的一团黑影,好似不规则排列的岩石一般。敏夫 放慢车子的速度。

怪屋并非想象中的大建筑物。如果照普通方式建造,应该会是一栋寻常的二楼洋房吧。然而,这个屋子的设计者,似乎极力避免对称的形 状。类似阿米巴原虫的不对称建筑结构,给人一种奇怪的印象。

“那座尖塔好像是模仿法国波城,不过怪屋的塔是五角形的。”

与其说那是塔,更像是刺穿建筑物的枪尖,因为它突如其来的从建筑物中央穿出。

“屋子对面那边是低地,有个小池塘,池水好像是穿过岩石涌出来的。池塘虽然不大,水量倒是相当多。池塘对面,就是那个五角形的迷 宫。”

当然,从车上既看不到池塘也看不到迷宫。屋里一盏灯也没有。只有老旧的门柱上亮着微弱的灯光。

车子转瞬间经过了怪屋。

继续开了五分钟左右,在怪屋的同一侧出现了一座古寺。

“托你的福,让我在车上一点也不无聊。”

法师向舞子道谢。

库罗克狄罗波里斯的迷宫、布拉格的宫廷、汉普敦宫、怪屋……敏夫回到自己的住处,环视狭小的一室。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吸引目光,因为足以勾起回忆的东西已经全部被他丢掉了。

信箱里有一张明信片,是江藤重雄寄来的。敏夫和他一起去参加东日本新人王拳击赛之前,江藤的父亲死了。江藤得到通知后,便回老家 修善寺去了。他再也没有回到拳击场,就此留在老家继承家业卖鱼了。

江藤知道敏夫输了。欢迎你来玩——明信片上写着。读到这里,敏夫钻进了冰冷的被窝。

——就在同一时刻,真棹的儿子透一意外的死亡。敏夫直到隔天才知道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