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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死了,加山当然有丧假。他决定利用丧假,查出应该对健太的死负责的人。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加山做这件事情有独特的便利条件。一个报社记者的采访能力,用在个人的事情上,加山以前连做梦都没想到过。

首先应该去的地方是警察署。事故已经发生了好几天了,事故原因应该已经调查出来了。据加山所知,通过调查判明的事实,警方是不会通知受害者亲属的。以前加山就认为这样做很不符合情

理,现在自己成了受害者的亲属,就更感到不符合情理了。

加山不是以报社记者的身份,而是以受害者亲属的身份要求跟负责调查这个事故的刑警见面的。到了约定的时间,他被领进了接待室。以前为了采访到这个警察署,他来过好几次,但进接待室还是第一次。加山在很便宜的合成皮革沙发上坐下,等着刑警来见他。

超过了约定时间五分钟的时候,一个四十多岁的穿着肘部磨得发亮的西装的男人进来了。那个人自称姓佐佐仓,是负责调查这个事件的刑警。自我介绍之后,佐佐仓说了一大堆表示同情的话。加山听得厌烦了,打断了佐佐仓的话,郑重其事地进入了正题:

“请您告诉我,街树是否有适当的检查与维护?是否由于在某个环节上有遗漏才造成了被风刮倒的后果的?”

加山本来不想说“遗漏”,而想说“玩忽职守”,但觉得还是先不要用那么厉害的词语为好,就谨慎地说成了“遗漏”。

佐佐仓好像根本就没理解加山的心情,用木紧不慢的口吻答道:“为了确认街树是否有病,原则上是五年检查一次,今年正好是第五年。”

“今年?”也就是说,那棵街树在五年间病情逐渐加重,在检查之前到了非常严重的程度,所以才被风刮倒了?那样的话,就谁都不能埋怨了,海老泽所说的“人祸”也就不能成立了。但是,这种结论加山实在难以接受。胸中燃起了怒火,如果找不到发泄的对象,结果只能是加山自己被怒火烧毁。

“那么,那棵街树是在检查之前被风刮倒的吗?”加山问这句话的时候,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怖。如果街树是在检查之前被风刮倒的,加山就无法追究什么人的责任了。

“这个嘛……”佐佐仓非常暖昧地回答说,“也不好说是不是在检查之前,只能说那棵街树没有被检查。没有被检查的街树只有

被风刮倒的那一棵。"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加山听了口齿不清的佐佐仓的解释之后,焦急起来,他希望佐佐仓把要点讲清楚。

“这个嘛,检查街树的人不是市政府的职员,而是市政府委托的造园公司。那个造园公司的员工没检查被风刮倒的那棵街树,现在警方正以‘业务上过失致死’为疑点展开调查。"

“没检查?为什么没检查?”

“这个嘛,眼下正在调查。”佐佐仓不慌不忙地回答说。

加山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正在调查?我是受害者的父亲!我儿子才两岁就死了!事故发生的原因,您就不能告诉我吗?”

“这可不行。加山先生,您在报社工作,应该知道我们这里的规定,不能说的事情就是不能说。"佐佐仓突然用开玩笑的口气说道。那态度分明不是把加山当做受害者的亲属,而是把他当做一个报社记者。

既然这样,加山也就不跟他客气了: “正因为我是报社记者,才知道你们总是说‘不能说’。我现在不是为了写新闻报道来采访的。这个事故的真相早晚都会大白于天下.您早点儿告诉我有什么不可以呢?”

“这个我可不能随便乱说,希望您能理解我的苦衷。”佐佐仓毫不让步。

加山认为,佐佐仓只不过是在演戏。理解你的苦衷?你理解我的心情吗?加山追问道:“那么,事情的真相弄清楚之后,您就会告诉我吗?”

“那当然。”

“什么时候可以弄清真相?”

“具体什么时候,我可说不好!调查嘛,没有所谓的期限。我只能说,考虑到受害者亲属的感情,我们会抓紧时间调查。"

警方不会说出什么时候可以调查清楚,加山对此是有思想准备的。不过,已经了解到事故有业务上过失致死的嫌疑,就已经算是有收获了。想到这里,加山决定让步:

“明白了。那么我等着您调查清楚以后再联系我。不过,您总可以把检查街树的那个公司的名字告诉我吧?”加山觉得自己已经让步了,这个问题对方应该给个明确的回答。

没想到佐佐仓一口回绝:“不能告诉您。’’

“为什么?”加山气得大叫起来。

“那样会给我们的调查工作带来不良影响。加山先生,您的心情我是可以理解的。不过,我劝您还是冷静一些,一切都交给我们来处理吧。”佐佐仓皱着眉头恳求道。

但是加山知道,这种表情是装出来的。警察经常用这种可怜相糊弄受害者的亲属。

“绝对不能告诉我,是吗?”

“很遗憾。”

“那就算了!”

加山扔下这句话,腾地站了起来。作为一个报社记者,如果想知道检查街树的公司名字,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这个恐怕连佐佐仓心里都是很清楚的吧!

“耽误您的时间了。”加山客气地告辞了。

“叫您受累了。’’佐佐仓也很有礼貌地向加山鞠了一躬。

佐佐仓并没有什么恶意,但他的态度叫加山很生气。加山现在对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人都抱有敌意,他的心被一种可怕的东西占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