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仪式(第4/9页)

被这么一问,亚当略带怒气地说:“不知道,我对此不感兴趣。”

“那请您记好了。他们不喝酒。虽然并非所有的撒拉逊人都滴酒不沾这么严格。而他们比酒更加忌讳的,则是猪。相比我们基督教徒周五不能食用兽肉的禁忌,他们对此戒律的遵守要严格得多。不,其实他们连猪都不碰。对他们而言,猪就是污秽的象征。”

我与亚当一样,对撒拉逊人的戒律一无所知。然而听到这一条时,我点了点头。父亲见到苏威德的时候,与他约定要给他一人份的面包。那时候父亲是这么说的,“我尊重你们的戒律,绝不会在其中添加猪肉与酒品。”

“我才不管撒拉逊人是怎么想的。但就算是这样,又有什么奇怪吗?”

“事实上,我们使用猪油来防止剑刃生锈。”

忽然,大厅里笼罩了一种奇妙的氛围。我也疑惑地歪着头。是这样吗?

终于,有些怯场的埃布还是提出了异议:“菲兹琼大人,我们不用猪油。”

法尔克浮现出了一丝微笑,像是在等待某人这么说。

“没错,确实如此。比如我用的就是橄榄油和东方产的丁香油的混合物。虽然我不知道索伦用的是什么,但很明显不是容易变色并且有臭味的猪油。

“但是有人不知道这一点。从出生至今都没有碰过猪的人——撒拉逊人苏威德?纳崔尔,听说我们使用猪油来防止剑刃生锈这种错误的传言,并且相信了。”

我一看,一直低着头的苏威德此时扬起了头,朝向法尔克。兜帽挡着看不到表情,不过应该是一脸惊愕吧。法尔克转身面对他,开口。

“必须要获得正确知识的魔术师,却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被流言欺骗了啊。”

“你不要自以为是了。你们的剑上涂了什么,与我何干!”

“但这误解却是你无罪的证明。”

在军用仓库里,苏威德嘲笑基督教徒是“用猪油润滑来打磨利剑的人”。我当时听到这话时只是想居然还有这样的魔术,没想到我完全误解了,是他一直相信基督教徒的剑一般都是这么保养的。

我忽然明白了。之前的战斗中,要求报酬信物的苏威德,为什么会拒绝我镶有宝石的短剑而是说一枚银币就够了——因为他觉得我的短剑上涂着猪油。

法尔克再次环视四周。

“‘走狗’本可以选择其他方法。在所有的方法中,使用作战室的剑是可行的,于是便这么操作了。但如果苏威德是‘走狗’的话,就偏偏不能使用这把剑。假设他有不得不使用作战室中武器的理由,那边也有槌和棍棒之类的东西。”

“但是法尔克,你忘了吗?”插嘴的是亚当,“那个撒克逊人能操纵青铜巨人啊,肯定是那个巨人轻松取下了剑,冲过了整个作战室,杀害了父亲。”

法尔克只是微笑地回应道。

“您说得很对,阁下。若是青铜巨人确能办到。但是,请您务必想想,西边的常用门是怎样的。”

没错,那是一扇小门。

连尼古拉不蹲下身子都不能穿过。要是想让青铜巨人穿过,必须把门扩大三倍吧。

“并且最重要的一点是,没有留下那样的足迹。这样苏威德也被排除了嫌疑。”

“接下来,考虑一下伊特尔。”法尔克说完,闭目沉思片刻,“……他也是个小个子,不过并没有矮到够不着剑。他擅长使弓,但不能因此就说他用剑不自然。前天晚上,也没有一直盯着他行动的守兵。要将他排除嫌疑真是相当困难。”

然后,他忽然转向亚当。

“对了,阁下。我有件事想要确认一下。”

亚当很不耐烦,皱着眉头用低沉的声音说:“什么?”

“先代领主罗兰德大人,与伊特尔约定过会给他弟弟同样的报酬。这两个人的奋战获得了大家的广泛承认。阁下也会继承罗兰德大人的约定,付给他们约好的报酬吧?”

虽然亚当不精于计算,但至少不是个吝啬鬼。他想当然地点了点头。

“那当然了。听说希姆还负伤了。因求名誉而负伤,为此我会给予银币的报酬。”

“听您这么说我就安心了。”

“但这与凶手有什么关系吗?”

“有。如果我没有确认这份约定的话,会对伊特尔感到内疚吧。”

伊特尔的表情忽然凝固了,似乎是明白了法尔克话里的话。不过他没有大声阻止他,而是浑身僵硬地坐在长椅上,渐渐紧张起来。

“阁下,实际上,希姆?阿普?托马斯的脚上有旧伤。他没有办法正常走路。这是因为以前他们兄弟住在格洛斯特郡时,曾受到日耳曼庄园领主莫须有的怀疑经受拷问所致。”

“什么?”亚当锐利的视线瞥向埃布。“埃布,这件事你知道吗?”

审查佣兵的是埃布。他堂堂正正地接受了新君主的质问,起身,将手按在胸口,低下头。

“是的阁下,我知道。”

“你知道这一点依然向父亲推荐他当佣兵了对吧?”

“没错。”埃布抬起头,“伊特尔使用长弓的技术确实极为精湛。他的箭能够飞向我们远不能及之处,可谓百步穿杨。希姆在战场上迅速索敌,转瞬之间就让对方沐浴在箭雨之中,可以说是个非常好的帮手。我认为,如果他能够辅助好弓手,那么脚不太好也没什么问题。并且希姆确实勇敢地参与了战斗。阁下,我自觉推荐希姆作为佣兵是正确的。”

“唔……原来如此。”亚当并没有亲眼见到伊特尔他们在战场上是怎么战斗的。他很明显地在逃避这样的话题。

“我明白了。报酬没有问题。但是这又有什么奇怪的?”

“嗯,”法尔克点点头,又往后说道,“这个日耳曼庄园领主不仅是对希姆,连伊特尔也施加了拷问。他们兄弟俩历经千辛万苦从他手中逃了出来,现在便成了索伦的佣兵。希姆以前是牧羊人,因为脚痛现在没办法继续从事那份工作了。这是我无意间从希姆口中听到的。”

他像是在唤起记忆,视线飘向空中。

“‘敝人原本是个还算有点本领的牧羊人,大哥也是个优秀的手艺人。但是如今我们已无法继续从事旧业,也不能回家乡。’无法回到故乡可以理解,他们逃出来的时候,揍倒了庄园领主,如果回去会受到更加严厉的责罚。希姆无法继续放羊,原因刚才已经说过了。不过,伊特尔是为什么呢?”

这时,我看到伊特尔嘀咕了一句,但并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大概是“所以你才问我在格洛斯特郡干什么吧”之类的话。

“他是个金匠,善于制作首饰,可他也断了继续做金匠的前途。我打算弄明白他到底受到了怎样的刑罚。可不巧的是,就在那时,被诅咒的维京人开始了进攻,话说到一半就中断了。不过,我想就算我直接问他也不会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