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 我把他杀了(第2/3页)

嘉波莉的照片不但广泛散发,而且到处都上了报。从圣迭戈一直到温哥华,各地的报纸无不以特大的版面报道了我们的案子,大哄大炒,报馆的印刷车间里只恨彩色油墨品种太少,统统用上了还嫌这气氛制造得不够。旧金山和洛杉矶两地的大陆侦探事务所探员,只要是能从其他案子里抽得出来的,统统到凯萨达的各个外出口子来把关了,又是查,又是问,结果却还是一无所获。电台也来添了一把火。各地的警察机关,我们侦探事务所的各地分所,全都动员起来了。

这样闹闹吵吵一直吵到星期一,还是压根儿没有查出一点眉目。

星期一下午,我回到旧金山,把我的困难一五一十都给“老头子”说了。他很有礼貌地听了,就像在听一个与他个人无关的相当有趣的故事似的。他照例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也没有给我提供什么帮助,只是对我谈了一下他的看法,话是讲得很动听的,说是功到自然成,我这些困难总会一一解决的,到头来总会有个满意的结果的。

说完了他又告诉我,说是菲茨斯蒂芬打过电话来,有事要找我。“大概有什么要紧事。要不是我告诉了他说你要来,本来他还打算到凯萨达去找你呢。”

我拨通了菲茨斯蒂芬的电话。

“快过来吧,”他说,“我这里有个情况。我也不知道这是又新添了一个谜呢,还是有个谜有了答案了,反正是有那么个情况。”

我搭缆车上诺布冈,不出一刻钟就到了他的公寓里。

“好吧,快把消息抖出来吧,”两个人在他堆满书报杂志的起坐间里一坐下,我就说。

“嘉波莉有下落了吗?”

“还没有呢。可你快把你那个谜兜底儿抖出来。别跟我来那套创作手法什么的,什么层层铺垫、引向高潮之类,这一套都免了吧。我是个大老粗,不吃这一套——听了反而要肚肠发痒。你就开门见山都给我摊开来说吧。”

“你总是改不了那个老脾气,”他说,故意装出一副扫兴而又无趣的样子,可是装得并不成功,因为他的内心分明有个什么缘故,激动得都按捺不住了。“有人……是个男人……星期六凌晨……才一点半……就打电话……来找我。他问:‘你是菲茨斯蒂芬吗?’我说:‘是啊,’对方那个声音就说:‘哎,我把他杀了。’他的话就是这么说的。就是这样几个字,一个字都不会错,尽管话音不是很清楚。电话里杂音挺多的,对方的声音听来好像很远。

“我不知道那是谁……也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我就问:‘把谁杀了?你是谁呀?’他的回答我一点也听不懂,只有一个‘钱’字我算是听明白了。他是在谈钱的事,翻来覆去说了好几遍,可是我听明白的就只有这个‘钱’字。当时我这里还有几位客人——有马夸德两口子,有劳拉·儒安纳斯,还带了个什么男朋友,还有范斯莱克家的特德和休——我们当时正在海阔天空大谈其文学上的问题。我正好想到了一句精彩的俏皮话还没有来得及说——我是打算要说:一提卡贝尔就会让人想到个浪漫主义作家,就好比一提木马立刻就会让人想到特洛伊——我可不想让打来电话的这个酒糊涂还是什么鬼家伙把我这个妙语惊四座的机会给冲了。我一听他的话这样没头没脑,就不客气把电话挂了,又去跟我的客人谈我们的了。

“我始终只当这个电话里说的都是胡诌,直到昨天早上从报上看到了科林森的死讯,才又想了起来。当时我是在北边罗斯的科尔曼家。我是星期六早上上那儿去的,是去度周末的,我终于把拉尔夫给找到啦。”说着他咧嘴一笑。“我逗得他可高兴啦,今天早上他还送我上车呢。”他又收起了笑容。“即便是得知了科林森的死讯,我还是不大相信我接到的这个电话真会有什么要紧,其中真会有什么含意。这种事情也实在太无聊了。不过说呢,我自然还是打算要跟你说的。可是你看——今天早上我回到家里,看到邮件里有这么封信。”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个信封来,往我面前一扔。那是一个亮光光的白信封,极普通的,哪儿都能买到。四角已经乌糟糟的,都卷了角,似乎放在口袋里已经很有些时候了。信封正面用印刷体写着菲茨斯蒂芬的姓名地址,是硬铅笔的笔迹,写的人这手印刷体字写得实在差劲,不过也可能是故意装成这样的。上面盖的是旧金山星期六上午九点的邮戳。信封里是撕下的小半张褐色包装纸,撕得参差不齐,弄得又很脏,上面只有一句话,也是用印刷体写的,写得也跟信封上的字一样蹩脚:

有谁如果想要卡特太太

交一万赎金就可以放她

没有日期,没有称呼,没有具名。

“就在星期六上午七点,还有人看见她独自一人开着汽车出去,”我说。“这封信呢,是在八十英里以外的这儿寄出的,居然还赶得及盖上九点钟的邮戳——那样的话,就应该是邮筒早上第一次开筒收的信。这就着实叫人费解了。不过这还不算蹊跷,更蹊跷的是信怎么会寄给你,而不是寄给安德鲁斯,那姑娘的事都是安德鲁斯一手经管的,也不是寄给她的公爹,她公爹可是最有钱的一位啦。”

“说蹊跷就蹊跷,说不蹊跷也不蹊跷,”菲茨斯蒂芬回答说。他瘦削的脸上是一副急不可耐的神情。“从这里说不定就可以看出些问题。你知道,凯萨达这个地方是我推荐给科林森的,因为去年春天我为了要把《亚实突之墙》这本书加紧写完,曾在那里住过两三个月。我给了他一张名片,让他化名埃里克·卡特,去找那里一个名叫罗利的地产商——也就是当地治安助理的父亲。凯萨达的本地人不会知道她就是嘉波莉·科林森,娘家姓莱格特。那样的话也就无从去跟她的亲友联系,唯一的途径就是找到我,因为是我介绍她和她先生去那里的。所以信就寄给了我,但是开头用了有谁如果的字样,好由我转交给有关的人。”

“干这个事的,可能是个凯萨达的本地人,”我放慢了语调说,“不过也可能是个绑匪,他就是要我们当他是凯萨达的本地人,不希望我们知道他认识科林森两口子。”

“一点不错。而据我所知,凯萨达的本地人谁也不知道我这里的地址。”

“罗利呢?”

“也不会知道,除非科林森告诉了他。我介绍科林森去的时候,只是在名片的背面草草写了一两行字。”

“电话的事,还有这封信的事,对别人说起过吗?”我问。

“电话的事,星期五晚上我对在场的几个人提起过——当时我还当那是有人开玩笑,要不就是打错的。这封信,除你以外我再没有给别人看过。说实在的,”他说,“我真有点不大敢给人家看——到现在还不大敢给人家看。这事会不会给我带来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