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 圣杯会何圣之有(第3/4页)

“我一见里斯医生的尸体,就知道人不是她杀的。医生躺在那儿,看姿势并不是七歪八斜的样子。显然他是被用药麻倒了以后才给杀死的。我还有一个理由,就是通向圣坛的那扇门,我原以为本来是锁着的,实际却开在那儿,问她钥匙是不是在她那儿,她却根本不知道有什么钥匙。要说她参与杀人,那不是没有一点可能,可是她自己说人是她一个人杀的,这种可能性就绝对不存在。

“那个礼拜堂里倒也很科学化,装起了窃听设备:她说人是她杀的,这话让霍尔东夫妇俩都听到了。阿罗妮亚就赶忙去伪造证据,好做实姑娘自供的罪状。她到嘉波莉的房间里,拿了她的晨衣,又到尸体旁边拿了我从姑娘手里接过来以后又扔在那儿的带血的匕首,把匕首用晨衣一裹,就在一个角落里一塞,回头警察来查的话,可以让他们一搜就搜出来。约瑟夫这时候也正忙着干他的,他的打算却正相反。他不像他太太,他不希望嘉波莉给抓去坐牢,或者给送进疯人院。他是要她的。他要让她相信自己有罪,这样他就可以显出责无旁贷的样子,把她牢牢拴住,而不是把她放走。他就把里斯医生的尸首搬走——去塞在一个极隐蔽的密室里——又叫芬克两口子把乱七八糟的现场打扫干净。他先已偷听到科林森曾经求我把事情偷偷捂起来,因此他深信这小伙子还是可以放心的,他是除我以外仅有的一个神志完全清楚的见证人,只要能把我收拾了,相信他是决不会把事情声张出去的。

“老话说:自毁之路不可走,走上去便一发不可收。事到如今,对这个狂人约瑟夫来说,要把我‘收拾了’就只能是再次杀人了。他和芬克两口子——不过芬克两口子扮演这个帮凶的角色,我看我们不一定能抓得到他们的证据——就又放出鬼来去迷明妮了。她既然很听话,把里斯医生杀了,为什么就不能再来杀我呢?你瞧,他们这次大开杀戒事出仓促,没有一点相应的准备,还真有点措手不及呢。比如说吧,当时只有我有把手枪,还有个女仆也有一把——那女仆有手枪他们根本一点也不知道——此外就再没有一把枪了,唯一的武器就是那把匕首——弄到后来他们只好连切肉刀和管子工的干活家伙都拿来用了。而且我看他们还另有一个因素不能不考虑,那就是那些主顾正在睡觉——闹醒了罗德曼太太她或许会不高兴呢:她这些灵魂导师怎么搞的,会这样哇啦哇啦地去围攻一个当侦探的大老粗!总之他们当时就想出了一个主意,觉得可以点化一下明妮,让她走到我的身边,拿匕首来刺我,这样就可以悄悄地把我干掉了。

“他们又把匕首找到了,匕首是在晨衣里,是阿罗妮亚塞在那儿的;这就使得约瑟夫起了疑心,觉得他太太是在他背后搞鬼。在明妮的房间里放那种枯花味的迷魂气时,他太太故意放得过了头,把明妮压根儿麻倒了,弄得她昏昏大睡,十个鬼来也别想唤得醒她,让她去杀人。他太太的这一手被他当场发现了,他越发相信他太太出卖了他;这时候他已是欲罢不能,就决定杀了她。”

“杀自己的太太?”菲茨斯蒂芬忍不住问。

“对,杀自己的太太又有什么?虽说杀自己的太太不免有些稀奇,可实际上杀自己的太太还不是跟杀了个外人一样?这种荒唐事儿,你总不见得都当了真,非要弄个一清二楚不可吧。其实你心里也是雪亮的:我说的这些并不一定都是事实。”

“那么事实到底又是怎么样的呢?”他露出一副大惑不解的神气,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看谁也不会知道。我告诉你的,不外就是我所看到的,加上阿罗妮亚·霍尔东给我提供的情况里一些跟我看到的对得上号的情节。跟我看到的一对号,这些情况应该说大部分还是想必有其事的,想必也大致就是我给你说的那样。你要是愿意相信事实就是如此,那当然也可以。不过我是不大相信的。我倒倾向于认为,我所看到的只怕都是假象。”

“这个就请你慢点再说吧,”他求我了,“回头等你把事情的前后经过都讲完了,你要添上些‘如果’啊,‘但是’啊,请只管添;你要恣意曲解,作你的歪批,请只管作;你要故弄玄虚,弄得人一头雾水,叫大家都只能冲你干瞪眼,请只管弄。可请你无论如何先得把事情的经过讲完,让我至少先了解一下事情的本来面貌,这以后你再点窜润色也不迟嘛。”

“我前面给你讲的这些,你真的都相信了?”我问他。

他点点头,还咧嘴一笑,说他不但相信,而且还觉得挺有意思的。

“你那颗脑袋瓜子也太天真了,”我说,“你听我说一个狼的故事吧:从前有一头狼,到小姑娘的奶奶家去……”

“这个故事当然也是挺有意思的,可你还是先把那件事儿快些说完吧。说到约瑟夫决定要杀死他的太太。”

“好吧,反正后面也没有多少事好说了。就在明妮被迷魂气迷上的时候,我一头闯进了她的房里,本想要叫醒她,让她去讨救兵。可是我还没来得及去叫醒她,自己就先得让人家来叫醒了:我吸进了好两口迷魂气呢。放出鬼来对付我的一定是芬克两口子,因为那时约瑟夫大概拉着他太太下楼去了。也不知道是他自恃有神明护佑呢,还是这家伙压根儿疯了,总之他要把他太太带下楼去,捆绑在圣坛上,然后再一刀宰了她。要不,也说不定是他自有办法,能把这一幕惊人表演纳入他的计划;再不就可能是:他就是喜欢血淋淋的表演。反正,我在明妮的房里跟鬼苦苦周旋的时候,他大概就带着他太太下楼到圣坛上去了。

“那鬼缠得我精疲力竭,最后我总算摆脱了他,我跌跌撞撞夺门而出来到走廊上,却遭到了芬克两口子的暗算。我肯定那是芬克两口子,我心里有数,可是当时走廊里墨黑,我看不清他们俩。我打退了他们,还弄到了一把手枪,于是就下楼去。我叮嘱过科林森和嘉波莉不要走开,可是到老地方一看,两个人都不在了。后来我总算把科林森找到了:原来嘉波莉哄他出去,把他关在门外了。霍尔东的儿子——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跑来向我们报信,说是‘爸爸’要杀死‘妈妈’了,还说嘉波莉就跟他们在一起。我杀死了霍尔东,可我杀死他好不容易呵。我七颗子弹都打中了他。一点不假,那是点三二口径、包着硬合金的子弹,穿皮透肉那么利落,连砰的一声都不大听得见,我七颗这样的子弹打中了他,不是打在他脸上就是打在他身上——因为我站位近,又是平射——可是他却似乎一点都没有觉得。他就是这样,已经彻头彻尾入了魔了。我最后还是一匕首扎中了他的脖子,才把他撂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