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第2/7页)

“好啊。你要在哪里请我吃饭?”

“我想想看。”

桥田全然不顾在场的目光,嘟着嘴巴凑近元子的耳边。

“就在赤坂的Y饭店吧。那家饭店十五楼有家餐厅,我们在那里共进晚餐如何?”

“那明天傍晚方便吗?”

“嗯。等等,我看一下。”

桥田堂而皇之地从口袋掏出记事本,当场打开行程表,一手搔着头,皱起眉头说道:“糟糕,我明天晚上和后天晚上都有约,大后天晚上也不方便,真是伤脑筋。”

“我不急,迟个四五天也没关系。”

“这样子啊。那四天后的傍晚如何?”桥田立刻喜形于色。

两人共进晚餐之后,桥田会有什么花招,元子当然心知肚明。

“桥田先生。”安岛边笑着边转头过来,“我们先告辞了。”

桥田转头过去,赶紧劝道:“再坐一下吧,反正时间还早嘛。我们要不要再续摊啊?”

对桥田来说,他跟元子的秘事已经谈妥,眼下更有兴致跟他们去其他酒吧畅饮。

“喂,桥田先生,您就留在这里好了。”

村田也笑了。

元子回到自家公寓,从衣橱中拿出成堆的旧报纸,查看是否有名人的死讯。她发现一星期前的某早报有一则消息。

“先前因病住进东大附属医院的江口大辅(参议员,天云运输社长),因胃癌于三月七日下午两点零五分去世,享寿六十有八。十一日下午两点于青山斋坛举行公祭。丧主长子江口义雄,住东京都目黑区柿之木坂一○之七一三。

“江口大辅,熊本县人,当选过四届地方议员,曾任参议院文教委员会召集人。因为江口氏的病逝,参院各党的议员人数⋯⋯”

元子读着报纸,终于弄懂事情的背景了。

元子不仅知道了那位做头七法会的亡者的真实姓名,借由得知已故的江口大辅当过参议员,尤其担任过文教委员会的召集人一事,她终于了解“医科大进修班”理事长桥田常雄为什么穿着黑色丧服出席那场头七法会了。

到了隔天傍晚。

元子走进店里,酒保跑了过来。“妈妈桑,有人要面试。”

“噢,是哪位啊?”

酒保以眼神指着某张桌子。

一个女子站了起来,对着元子恭敬地点头致意。

乍看之下,那女子大概才三十岁出头,身上穿着黑色的和服。元子觉得眼前这女子很懂穿着打扮,搭配和服的宽腰带很有格调,给人一种庄重的感觉。虽说她身上的和服不是多高级,但整体搭配高贵不俗,行礼致意也落落大方。

她略施淡妆的长脸给人好感,身形也很优雅。

那名女子来到元子的面前,小声问道:“⋯⋯请问贵店能不能雇用我?”说着,不好意思地看着旁边酒保和小姐们,整张脸都红了。

“你要应征吗?”由于元子对她印象良好,便微笑地看着对方问道。

“是的。没人介绍就冒昧前来应征,真是不好意思!可以的话,能否让我在这里当酒吧小姐?”

女子的态度没有一丝卑屈。

“嗯,你先坐下吧。”

元子若要再雇用小姐,倒希望找二十五六岁的年轻小姐。眼前这名女子,少说也有三十二三岁了。正因为她略施淡妆的关系,眼角的皱纹特别明显。

不过,她穿和服的样子是如此得体,使得元子想雇用像她这样印象出众的女人。

元子打算问明来历,便请对方坐下来。她坐的娇态没有半点矫饰,其所有举止的细节元子全看在眼里。

“对不起,我还没自我介绍,我叫岛崎澄江。”女子双手平放在膝前再次欠身说道。

元子也报上姓名,客气地问道:“你以前在酒吧工作过吗?”

“没有。我才不曾在酒吧工作过。”岛崎澄江摇着头说道。

元子对“才不曾在酒吧”这句话不悦地问道:“那么,你是在夜总会待过吗?”

“没有。我也没待过夜总会。”

“噢,这么说,你从来没待过酒吧服务业?”

“我做过料亭[16]的女侍。”

“现在还是吗?”

“是的。”

元子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她无论是和服的穿法或应对进退的态度都很专业,想必她任职的料亭规模颇大。她之所以要辞去现职改行当酒吧小姐,也许是因为跟店家发生纠纷,要不就是不满薪资太少。酒吧小姐的收入优渥,有不少年轻的艺伎转行来酒吧上班。

尽管如此,元子还是暗自打量着这个来应征的年纪稍长的小姐,她无论是姿色或穿着打扮都很出众。

但话说回来,虽然这女子举止端庄,却因为太过文静而少了点活泼气息。虽说酒客们偶尔喜欢借机上下其手,但他们终究喜欢活泼的小姐坐台。元子以经营者的眼光打量着对方。

“那你为什么要辞去现在的工作呢?”

“再过不久那家餐厅就要歇业了。”

“这样子啊?”

“虽说并不是马上歇业,但在近期内就是了。像我这种上了年纪的女人,可能无法马上找到工作,所以趁空当自告奋勇来这小店应征了。”

元子苦笑了。

岛崎澄江也知道自己年纪大了些,所以才来这里应征,恳求妈妈桑让她当酒吧小姐。看来她是认为卡露内规模很小,生意清淡。这句话在元子听来难免有些不悦,但从外观来看或许的确如此。

不过,这句话也激起了元子的斗志,她决心要将波子弃守的酒吧弄到手才甘心。

“妈妈桑,我不适合吗?”

岛崎澄江以为元子在犹豫,露出担心的表情,满面愁容。

“并不是不适合⋯⋯”

元子收回原本要说的“让我考虑看看吧”,突然改口问道:“你工作的那家料亭叫什么店名?”

“叫作‘梅村’,就在赤坂四丁目,在一树街往西的地方。”

女子回答着,元子想起那一带的地形。

“那附近不是有很多料亭吗?”

“是的。梅村是其中一家,规模不大。”

元子原本以为岛崎澄江只是在一般的料亭工作,但听她这么一说,才知道原来她工作的地方是有艺伎作陪的高级料亭。

元子又弄清楚一个疑点了。怪不得岛崎澄江穿起和服来那么有品位。在那种高级料亭工作过的女侍,身形和容貌自然与众不同。

那一带的街道两旁有许多入口狭窄、玄关造型高雅、看似用来等人的料亭。木门上有横梁,门后是扶疏的树丛,旁边的黑墙上挂着写有店名的灯笼招牌。原来梅村就是那其中一家啊。

“梅村为什么要歇业呢?”

元子心想,大概是经营不善才歇业的吧。

岛崎澄江低下了头。

“坦白说,因为老板娘的先生过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