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审问疑犯

奎因警官穿过铺在正厅前座后面的宽阔红地毯,将帽子往下压了压,遮住眼睛。他将手伸进口袋深处,摸索他离不开的鼻烟盒。奎因警官显然是在认真地思考问题,因为他紧紧地攥着两张蓝色的票根,眉头紧锁,似乎对自己的想法一点都不满意。

他走到一扇带有绿色斑点的门前,上面标着“经理办公室”。开门前,他转过身,看了看身后的情形。观众中的骚乱平息了很多。闲聊声充斥着整个剧院。警察和探员们在各排间来回走动,发布命令,回答问题,将观众从座位上赶起来,让他们在主过道里排成一队,准备在外面大门口处接受搜查。奎因警官无意间注意到,面对这样的折磨煎熬,很少有人抗议。他们似乎都太累了,根本没力气抱怨搜查这一无礼的举动。女士们又好气又好笑地在一边排成一条长长的队伍,由一位身穿黑衣、慈眉善目的妇女逐个快速检查。奎因扫视了一下挡在门口的探员们。皮戈特身经百战,经验丰富,正迅速地检查男士们的衣物。韦利站在他的旁边,认真观察每个人在接受搜查时的反应,偶尔也会亲自去搜查。埃勒里站得有些远,双手伸进宽大衣的口袋里,嘴上叼着根雪茄,似乎是在想那部极其重要却未能买到的初版小说。

奎因警官叹了口气,走了进去。

办公室的接待室地方很小,装潢以铜色和橡木为主。帕森·约翰尼坐在靠墙的一张椅子上,整个人都深深地陷入皮制坐垫里。他正在那儿吞云吐雾,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一个警察站在椅子旁,一只大手搭在帕森的肩膀上。

“帕森,跟我来。”奎因边往前走,边随意地说道。那个小恶棍懒洋洋地站了起来,敏捷地将烟蒂弹进一个闪闪发亮的古铜痰盂,没精打采地跟在警官的后面,那名警察紧跟其后。

奎因打开了主办公室的门,站在门槛上往四周快速地看了一眼。接着,他走到一边,让那个恶棍和警察走在前面。门在他们身后砰地关上了。

路易斯·潘泽尔对于办公室的陈设有自己独特的品位。一张雕花的桌子上亮着一盏带有透明绿色灯罩的台灯。椅子、放烟灰缸的台座、制作精美的衣帽架、包上丝绸的长沙发椅,所有这些东西都雅致地分布在房间内。与大多数经理的办公室不同,潘泽尔没有将明星、经纪人、制片人或“天使”[1]的照片挂在墙上,而是挂着几幅精致的版画、一张大挂毯和一幅康斯特勃[2]的油画。

但是,此刻,奎因警官不是在欣赏潘泽尔先生私人办公室的艺术品位,而是在观察对面的六个人。约翰逊的旁边坐着一个中年人,穿着一件毫无瑕疵的晚礼服,身体有些发福,双眼显得非常精明,此时正困惑地皱着眉头。坐在旁边一张椅子上的是位颇有姿色的年轻姑娘,穿着一件朴素的晚礼服,套着一件披肩。此时她正抬头看着一个身穿晚礼服、手上拿着礼帽的英俊小伙子,他朝那位姑娘的椅子探过身子,殷切地与她小声交谈。他们旁边有另外两位女士,她们都倾身向前,专心听着。

那位发福的男士离其他人远远的。一看到奎因警官走进来,他马上站了起来,带着询问的神色看着警官。那一小群人也安静下来,表情严肃地看着奎因。

帕森·约翰尼不以为然地咳了一声,和跟着他的警察一起,侧身穿过地毯,走到角落里。他发现周围的人都身份显赫、光彩照人,这让他感到很不自在。他挪了挪脚,向警官的方向投去绝望的一瞥。

奎因走到桌子前,面对着这一群人。约翰逊看到他招了招手,便快步走到他旁边。

“约翰逊,多出来的三个人是谁?”他用别人听不到的声音问道。

“那个老头儿就是摩根,”约翰逊低声说道,“坐在旁边的美女就是你让我找的那位姑娘。我在正厅前座找到她的时候,发现那个年轻小伙子和另外两个女士和她在一起。这四个人看起来很亲密。当我告诉她你的口信时,她看起来有些紧张。但她还是站起来,像身份高贵的人一样,跟我来到这里——只不过另外三个人也跟来了。我不知道你是否乐意见到他们,警官……”

奎因点了点头。“有没有听到他们说什么?”他依然低声地问道。

“什么都没有,警官。老头儿似乎并不认识他们。其他人只是感到好奇,不知道为什么你要找她。”

奎因警官挥挥手,让约翰逊走到旁边的一个角落,然后,对等着他的这群人和蔼地讲道:“我找来你们两个只是聊聊。既然其他人也在这儿,那么他们在这里等会儿也可以。但是,现在我希望大家都先到接待室,我有点小事要先和这位先生谈谈。”说着,他的头倾向恶棍。约翰尼一脸愤怒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那几个人有些激动地交谈了一阵儿就出去了。约翰逊随手关上了门。

奎因迅速转过身,朝向约翰尼。

“把那个浑蛋给我带过来!”他厉声对那个警察说道。说完,自己坐在潘泽尔的椅子上,双手指尖合拢。那个恶棍被警察猛地拉起,走过地毯,被推到桌子的正前面。

“喂,帕森,”奎因以威胁地语气说道,“我把你带到了我想要你来的地方。我们现在可以好好地聊聊了,不会有别人打扰。明白了吗?”

“牧师”一言不发,眼中满是不信任的神色。

“这么说,你是什么都不想说了,啊,约翰尼?你觉得我会让你蒙混多久呢?”

“我早就说过,我什么都不知道,而且在见到我的律师之前,我什么也不会说。”“牧师”绷着脸说道。

“你的律师?好啊,帕森,谁是你的律师呢?”奎因毫无恶意地问道。

“牧师”咬了咬嘴唇,依然一语不发。

奎因警官转向约翰逊,问道:“约翰逊老弟,你曾参与侦破巴比伦持枪抢劫案,对吧?”

“是的,警官。”探员回答。

“那次,”奎因对着恶棍温和地解释,“那次你被判入狱一年。还记得吗,约翰尼?”

仍是沉默。

“还有,约翰逊,”奎因靠在椅子上,继续讲道,“帮我想想,当时是谁为我们的这位朋友辩护的?”

“菲尔德。是……”约翰逊盯着“牧师”喊道。

“没错。就是现在毫无知觉地躺在我们停尸房里的那位先生。哦,这又是怎么回事呢?别给我装了!你还说你不认识蒙特·菲尔德?我当时只是提到他的姓,你就知道他的名字了。现在赶紧坦白吧!”

恶棍倚着那个警察瘫倒下来,眼中露出一丝绝望。他舔了舔嘴唇,说:“你说对了,长官。但是,老实讲,我……我对这件事真是一无所知。我已经有一个月没有见过他了。我没有——天哪,你不会把这个案子怪罪到我的头上吧?”